巴陵縣的中上層精英們的確在硬實力上沒辦法碾壓“湖南三張”,但這不妨礙他們明白社會邏輯,然後在這個基礎上進行豪賭。
贏了,那就是贏了。
因為貞觀紀元的社會契約,源自“新貴”們賦予的新“權能”,他們稱之為……憲政。
上層和底層,宛若神明和凡人,有著事實上的生殖隔離。
違憲,便是違反神明定下的天條天規。
人們習以為常,而巴陵縣的冒險家們,需要的,便是這個習以為常。
“你們說,要是魔都下場之後,滅不了姓王的,會如何?”
“怎麼可能滅不了,就他們……”
話到嘴邊,廁所中吞雲吐霧的幾個人,突然都愣在了那裡。
“湖南三張”會跑,肯定是有原因的。
隨時可以拿回來,這是一種原因;戰爭時期止損,這也是一種原因。
可如果料定大概率長期拿不回來呢?
這何嘗不是一種原因?
“不可能吧?不至於吧?這才兩三年,能跟魔都比?當初逼死皇帝的時候,那可是輕鬆三十萬大軍就拉出來,長江黃河無人敢動。魔都自治,那是不需要朝廷過問的,吏部都是走流程……”
“萬一呢?萬一‘勞人黨’越打越多呢?大前年還是一個軍鎮,前年就是幾個縣半個州,去年就是半個省。今年,嶽州也不剩下幾個地方了。再加上江西,除了贛北、贛東,人事、財政,已經儘數由‘勞人黨’掌控。彆忘了,之前還跟‘靖難軍’對峙,郭雀兒不僅僅在贛北拉攏龍氏兄弟,還能分兵贛南,逐步清洗地主武裝。這說明郭雀兒在江西,是遊刃有餘的。”
“他媽的,難道‘勞人黨’還有餘力?”
“我看,不如探一下高從誨的口風。”
“行不通,你們誰知道他跟王角、柳照之做了什麼交易?是王角拿錢收買他,還是他問王角花錢買命?兩者看上去結果一樣,可性質大不相同。”
“……”
廁所內的幾人,竟然很有默契地沉默下來,陸陸續續有人過來上廁所,他們還是能擠出微笑,仿佛隻是在說一些酒話。
彆人恐懼我貪婪!
但有風險。
“要是能知道魔都高層的態度,就好了。”
“不可能,那邊高層跟朝廷已經權力交叉,海外收益都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指望他們能夠透風,隻怕已經是消息滿天飛的時候了。”
“‘忠義社’說是說分裂沒了,但掌權的那幾家,又有什麼變化。像陸龜蒙這樣的,即便是族長,也會被架空。”
“煩啊……”
焦慮難以控製,機會就這樣明明白白地擺在眼前,可是三言兩語之間,竟然又在內心反複地來回拉扯。
“一旦魔都下場,戰爭的烈度、強度、廣度,都會大大增加,整個湘北地區的人口流失,將會非常恐怖。可以說,是個絕佳時期啊。”
“如今隻要是有錢的,都在做多大宗物資,朝廷的羊毛,已經收割過了一回。接下來的收益增長點,就是掌握地方治權,錢鏐推廣的‘拆分稅務’,真是妙不可言……”
垂涎三尺,蠢蠢欲動。
可惜,相較於普通的富豪或者豪強,他們的確算得上巨頭,但是跟真正的寡頭級豪門比起來,還是差了點意思。
缺的就是這點意思,爭取的,也是這點意思。
“事情最多幾天就會出現重大變數,錯過了,可能就錯過了。”
“最後兩天!不!最後一天,最後一天,重金在武漢打聽消息,如果魔都下場鎮壓姓王的,那麼就吃下‘湖南三張’吐出來的肉。如果魔都不下場,或者要拖延到八月份,那就炒糧食和藥品。”
“東京和西京的製藥廠,都可以擴建,戰爭是不可避免的,隻有提前和遲到。”
“你們有沒有想過賭一把王角?”
“……”
“……”
“我就是隨口那麼一說……”
隻是這麼個隨口一說,又一次讓廁所的氛圍尷尬起來。
彆人恐懼我貪婪……事到臨頭又患得患失,無奈。
“如果‘勞人黨’撐過武漢、江東、嶺南勢力的圍攻一年以上,可以考慮全麵押寶王角。”
“他妻兒都在東京呢。”
“沒有意義,張子一生都沒有結婚。後人隻會比先輩更狠……”
“……”
“……”
煙霧繚繞,終於有人過來催促他們繼續喝,且要喝到儘興,這場廁所小會才算散了。
隨著天色越來越暗,嶽陽樓燈火通明,宴會廳中的水晶燈簡直就像是太陽,整個大廳沒有黑暗的死角。
喝高了的高從誨一個勁兒地吹牛逼,不少人也趁機過來借著敬酒想要套話。
但高從誨是一個無賴,平日裡灌酒早就練出三斤高度酒還能神誌清醒,隻不過素來表現出一半的量。
這光景,有人來套話,他便“酒後吐真言”,直說自己是借了柳相公、錢閣老的光,然後去兵部混個“軍事理論研究室”的副主任當當……
至於拍電影的事情,更是說的興起,表示東京的蕭大老板,那可是神通廣大的人,到時候他也培養幾個女明星玩玩……
當赴宴賓客聽得還有錢鏐摻和其中的時候,都是神色古怪,總覺得事情變得更加複雜。
那幫想要低價收了“湖南三張”資產的家夥,頓時蹦躂出來一個念頭,會不會有一種可能,江東省率先發難,給“勞人黨”的“大唐人民革命軍”,先來一個下馬威?!
隻是這樣一想,念頭就更加的複雜,竟是直接從“彆人恐懼我貪婪”,變得有些“彆人貪婪我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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