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理大臣……
哄鬼呢。
作為韶州的年輕參謀、智囊,韓熙載根據之前的情報,進一步確定錢鏐想要乾一票大的。
總理大臣隻是第一步,總理全國是第二步。
走這個第二步,就要學曹丕。
隻是毫無疑問,現在沒人可以再做魏文帝,誰做誰是公敵。
那麼答案呼之欲出,錢鏐打算讓帝皇的冕旒落地,皇權這個符號,將會徹底走向終結。
終結他的人,是錢鏐。
“共和……”
小聲地念叨了這個詞,韓熙載大概判斷出了錢鏐的規劃。
很快,他發現錢鏐如果驅除皇帝,對現在複雜的帝國形式,其實會有短暫的秩序恢複,因為大家都會達成共識。
江淮省、東瀛省的難民,是沒人會去計較的。
他們不過是海外種植園的肥料,礦場的苦力,東海洋流中的魚餌,他們影響不了什麼,從他們身上,短期內壓榨出來的收益,也並不大。
實際上韓熙載不明白錢鏐、馮複這樣的人,為什麼要製造這麼大規模的動蕩。
到了他們這樣的地位,又是何必呢?
隻是隨著李昪、唐烎等人的舞台越來越大,韓熙載終於接觸到了一些以前從來不敢想的行為邏輯。
那是相公老大人才應該有的行為邏輯,哪怕看上去極其愚蠢,可如果能夠壯大自身,那麼一些看上去無比癡傻的行為,都是合情合理的。
韓熙載確定,自己還有更深的東西沒看懂沒看到,誠如馮延魯……不,張延魯所說的,“斧頭幫”殺不了太多魔王,張幫主不行,但王幫主,是有希望的。
站在門口一動不動,韓熙載看上去無比的謙遜有禮,然而腦海中的思緒卻是綻放著萬千火花,他看到了錢鏐要出賣皇族來恢複短暫秩序。
但是,他又堅定無比地認為,自己看到的還不夠。
綜合著各種見聞,各種信息,韓熙載忽然想到了他跟“勞人黨”成員接觸的事情。
當時,“勞人黨”正在忙著接收江淮省的難民,江北最大的“勞人黨”武裝力量首領是安重泰,安家在嶺南也是有些人脈的,從那裡,韓熙載提出了一個疑惑。
那就是,“勞人黨”為什麼要在自身力量脆弱的時候,還要去做拯救難民的事情?
而那個跟著秦蒻蘭做宣傳的年輕乾部,卻反過來提了一個問題:為什麼朝廷在糧食充裕的情況下,還要眼睜睜地看著江淮難民易子而食?
這是個好問題。
這個問題韓熙載一直想要找源頭來解決,在韶州、廣州的官場經曆,隻是提供了更多的似是而非的內容。
那不是源頭。
現在,站在眼前這扇門前,韓熙載感覺自己抓到了一點點脈絡。
大學時候學到的知識,原本隻是為了考試,隻是為了畢業。
他從未去梳理過知識,直到現在,思想迸發出來的火花,吸引的,是過往知識中的火花。
無數詞彙蹦躂出來,“周期律”“經濟危機”“人口陷阱”等等等等。
繼往聖之絕學,這是“奉誡公”的名言,百幾十年來,繼承張子這個“往聖”絕學的人,應該有很多吧。
韓熙載如是想著,想著想著,頭皮發麻。
二十九歲的韓熙載竟是下意識地想要後退一步,然而此時,門打開了,傳來了一個聲音:“韓相公,總理在等您。”
“噢,有勞。”
韓熙載的身軀、腳步,卻沒有想象的那麼僵硬,恰恰相反,他的步子,竟是有些輕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