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猛然回頭,看到喬萬鈞穿著筆挺的白色中山裝搭配白褲子,手裡握著一串黑色佛珠,闊步走了進來。
喬千帆和喬雲珍則緊緊跟在他身旁。
見到我的刹那,這個七十餘歲的老人眼中流落出濃烈的不忍。
喬萬鈞看著我,語氣威嚴,眼神裡帶著些許失望。
“我算到他會出事,卻算不到你會不要命來這裡,如果不是小意察覺出異常給我打電話,你要瞞我到什麼時候?”
我低垂下頭,啞聲道:“對不起。”
喬千帆視線掃過我額頭的那血色,微歎了口氣:“小染,爸這麼說,也是因為擔心你,這麼大的事,哪怕你和我們說一聲呢?我們是家人啊。”
喬雲珍點點頭:“雲染妹妹,我們本家是一根被擰緊的麻繩,若非如此,喬家也不會扛過亂世,成為玄門之首,你要相信我們。”
眼睛蓄滿的淚水不住地流,我啞聲道:“對不起,我沒想那麼多。”
情急之下我的行為,是烙印在我骨子裡的刻板行為。
過了十五年連孤兒都不如的生活,我尚不習慣有家人
喬萬鈞搖了搖頭示意喬千帆和喬雲珍不必再多說,然後帶著喬家人對城隍大人行禮道:“見過城隍大人。”
城隍微微恍神,聽到喬家人的聲音,這才如夢初醒般反應了過來,語氣略微訝異。
“離魂珠居然在喬家?”
“是。”
喬萬鈞禮道:“此事說來話長,眼下還是救人重要,能不能救,請城隍大人給個準話。”
城隍看了眼一臉恍然的柳晗芝,幽幽開口。
“若有離魂珠,確實有機會救活他,但並不是百分之百的幾率,你們確定要用離魂珠救人麼?這可是無數人願意用生命來交換的至寶。”
喬萬鈞語氣平靜道:“與其將離魂珠供於高堂之上,倒不如用來救人。”
話落,他將視線轉到我身上。
“雲染,離魂珠是至寶,有逆轉乾坤之力,這世間有多少人盯著它,喬家不得已才將其存在隱瞞起來。”
“我首先是喬家家主,其次才是你的爺爺,當初我答應將離魂珠借給你救景宸,前提是你能夠成為家主。”
“如今這個條件依舊不變,但你必須做出抉擇,柳景宸還是柳墨白隻能選一個。”
“一旦選擇了柳墨白,景宸就隻能像如今這般,不可控地隨時會變成蛇”
聽到喬萬鈞這番話,白爺這才了然道:“原來這些年你對小白那樣,為的是離魂珠,染丫頭你為什麼不說?”
語罷所有人的眼神都落在了我身上。
三年來所有的誤解,在這一刹那被解開,可我卻麵臨了更大的苦難。
我低垂下頭,實在是沒有力氣去感慨或是解釋些什麼。
“我要求雲染發誓不說的,這世間盯著離魂珠的人太多了,若消息走漏出去,喬家將迎來滅頂之災。”
喬萬鈞沉聲道:“今日我請示了喬家眾先祖,又和本家所有關鍵人物開了會,再加上城隍大人在,我才帶著離魂珠趕了過來。”
“否則,我不敢冒這個險。”
“離魂珠現世,今日必須將其使用了。”
“不管雲染做何選擇,她拚死也必須成為下任家主,這顆珠子是她透支了家主的特權才得以使用的。”
“喬雲染,二選一,快些吧,時間不等人。”
眼淚比之前落得還要洶湧,我壓抑著哭聲:“愛人和孩子二選一我、我”
柳晗芝歎了口氣:“蒼天無眼。”
他似乎是看不下去了,背手離開了滿是血腥味的房間。
黃仙芝見狀,上前拍了拍我的肩膀,語氣艱難道:“好孩子,離魂珠不一定能救小白,但一定能幫助景宸。”
“這世間很多事情,就是這樣的兩難,如果小白現在知道,也會選擇景宸的”
連黃仙芝也這麼覺得麼?
我看著旁邊那扇巨大的屏風,心臟像是被千刀萬剮般痛。
葬送自己的丈夫和犧牲孩子的未來,我必須選一個麼?
我如何眼睜睜看著他去死,看著他數百年修為毀於一旦。
可若用了離魂珠,柳墨白沒能救回來,我又如何麵對景宸
周遭寂靜無聲,濃烈的血腥味與這間屋子的空氣融為一體,我如一具屍體般立在眾人悲憫視線中間。
我向來都不是個堅強決絕的人,如果可以,我寧願現在躺在屏風裡的人是我。
如果是柳墨白來做這個抉擇,或許我們都不會那麼痛苦
倏然,一道微小的聲音從我包裡傳來。
“救爸爸宸宸要救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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