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風緊!
既然周秉政說皇帝有意讓自己參與練兵,蘇聖平回家路上就一直在權衡這件事。
練兵這種事情的好處是顯而易見的,掌握權力,尤其是兵權,耍手段將這支兵馬掌握在自己手中,這會成為自己最大的倚仗。但不可否認參與練兵,從大局上來看,有諸多壞處。
一是體製問題。可以說朝廷整個體製已經敗壞,如今隻是在苟延殘喘。唯心的說,氣運不再,做什麼事情都不容易成功。
二是黨爭問題。朝堂上黨爭依然嚴重存在,做什麼事情都掣肘頗多,不可能像自己在崇武那樣,什麼都按照自己的意思來。更不用說趁機推行自己的那些思訓、參謀製度等,那能不能練出自己想要的兵可想而知。
三是財力問題。朝廷的財力嚴重不足,民團如今每人每年的養兵之資說出來嚇死人,將近五十兩銀子,這還隻是直接用在民團正式隊員的身上,如果算上其他成本,那會更高,這個數字已經高於朝廷最精銳的定北軍了。朝廷新練兵,不可能高於官軍,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怎麼練兵。
刨除這些因素,換做是之前,他說不定就會改變自己的計劃,索性就答應周秉政。讓他顧慮的不是彆的,而是那該死的內侍監。
以往雖然也有這個部門,但是畢竟名不正言不順,空有一個名頭,更多的是做那些傳旨押人的活。被壓製了幾十年,一朝被放出來,這種有底蘊的部門會爆發出驚人的能量。為了展示肌肉,更會做出一些事情展示能耐。
既然如此,練兵這樣的大事必然會被他們插手其中,到時自己但凡有點小心思,一不注意很容易就會被稟報給皇帝。
自古以來,但凡正常點的帝王,無不對臣子覬覦軍權這種事情看的比天還重,隻要有可能,凡事觸犯都難逃一死。那自己為何要費儘心思去做本來就很難做成功又充滿艱險的事情呢?還不如直接回泉州,照著自己的計劃實施。
說到此處,就不得不提到蘇聖平顯而易見的造反心思了。
他這個完全來自文明社會的人,絲毫沒有什麼忠君思想,造反的心理負擔也不是來自於傳統的束縛。造反的心思他從來沒有跟彆人表露過,哪怕朱強、蟲子等人一直覺得蘇聖平的種種布置有悖常理,但也一直支持,暫時更是還沒有往造反上麵想去。
了解了這個空間的曆史之後,蘇聖平從小就有要救民於水火之中的想法,更是以此為理由離開少林禪寺。但是,作為一個思想接近成熟的人,他也知道真要造反,不說前路漫漫,要經曆多少困難,更不知道要死多少人,讓多少自己熟悉的人失去生命。但是,如此這般下去,又有些不甘心,所以這些年也一直在為造反這事做著準備。
以往這種矛盾的想法一直在做著鬥爭,儘管他承認自己潛意識裡還是想造反的,但也找到理由給自己解釋,就是現在做的所有事情是為了讓自己和身邊人更安全的過好日子。萬一到時真的亂世來臨,自己又無力造反的話,怎麼著也可以占據寶島,先保住命、有尊嚴的活著再考慮往其他方向發展。
但是,他自己不得不承認現在造反的心思已經徹底占據上風了。否則也不會周秉政提議讓他幫忙練兵的時候會猶豫不決,更不會權衡之後,看到的更多是這件事情對自己的不利之處。
造成這種結果的原因是多方麵,有本身就知曉的朝廷黨爭、官場腐敗,有當年趕考之時沿途看到的民生困頓,有這些年官府無力保護沿海百姓,有自己深受刑罰,有皇帝重啟特務政治等等原因。
既然如此,自己哪怕站出來造反,真的造成大量人員死傷,也不會再比現在差到哪去。萬一自己成功,定能還天下一個朗朗乾坤,豈不是可以真正的救民於水火之中。
經過不間斷的思考和分析,研究了這個空間的曆史,對照自己那個時空的曆史,蘇聖平得出了一個結論,造反這件事情能否成功,有很多客觀因素,但最根本的是無論你多麼天縱奇才,如果所為不能符合大勢的話,最終也隻能一敗塗地。因此,養病的這段時間,他一直在思考這個什麼樣的大勢才有利於造反。
比如說越朝,現在缺的是一把火,如果有人再給鍋底加一把火,那這鍋水很快就會燒沸。如今,皇帝終於自己給自己加了一把火。
雖然朝堂上黨爭嚴重,但不可否認的是也形成了一種畸形的平衡。但是內侍監異軍突起之後,作為一股政治勢力,他們必然有自己的利益和訴求。尤其是利益方麵,蛋糕已經被三黨瓜分完畢,在內侍監沒有能力把蛋糕做大的情況下,唯一的辦法就是搶,搶的對象無外乎三黨手中的官場利益,這個利益歸根結底還是經濟利益。
最終如果三黨保住了自己的利益,內侍監就會把手伸向民間。三黨被內侍監搶了利益,還是會把手伸向民間,彌補自己的利益損失。可以說,越朝普通民眾的承受能力已經接近崩潰的邊緣,這麼一鬨的話,距離遍地揭竿而起也不遠了。
但是短時間之內,那種農民造反實際上不會有什麼結果。越朝的疆域並不大,定邊軍和西路軍對付元軍不行,對付普通農民還不是手到擒來。
正所謂寧予外人不予家賊,如果有人造反的話,朝廷必然不顧元朝和吳朝的威脅,也會撲滅直接威脅自身統治的勢力。因此,元朝和吳朝的情況就變得十分重要了。
這些年,蘇聖平對元朝、吳朝那邊的關注也不少,但也算不得十分了解。可他相信吳朝的情形本質上和越朝相差不多,關鍵是元朝,到底是個什麼情況。以往從招募的工匠,逃過來、招過來的人中也了解了一些情況,無奈始終隔著一層,並不能很直觀的了解具體情形。所以,蘇聖平原先的計劃是向朝廷告假,秘密前往兩朝遊曆一番,好對兩朝的情形做到心中有數。
既然已經打定主意拒絕皇帝和周秉政,事後還要秘密前往元朝和吳朝,很多事情當然要開始做準備。
這些天,他前前後後寫了很多封信。有給自己兩個愛妻的,為了避免他們擔心,隻是暗示了自己目前的處境很尷尬,暫時要隱藏起來一段時間,讓她們好好在家待著,做自己喜歡的事情等等,關鍵是承諾等自己回去之後,就再也不會離開她們等等。
還有給王少傑、朱強、猴子、蟲子、鐵錘、周舟、任興誌、陳繼平、葉華雄和民團連長以上等人,信中雖然沒有表明自己的去處,但也說清了會隨時跟泉州保持聯係,吩咐他們做好各項事務。
信寫的最長的卻是給科學研究院各個研究所的所長們,把自己懂得的估計這些人也能理解接受的知識、研究方向、課題等等都在信中告知,鼓勵他們投身研究。
其實,最讓他放心不下的還是寶島的民團。被押往江寧前,就製定了遷移民團的計劃,隻給周舟留下一個營的兵力,其他的都要在寶島那邊安置。如今營房擴建的怎麼樣了,衣食等後勤保障做的如何,農學發展落實的情況,和原住民、北邊海盜的關係處理的怎麼樣了,這些都是他關心的重點。
他深知自己以後真的要造反的話,靠的隻能是眾人的力量,自己給予原則性的指導後,放手讓他們折騰,比自己始終在後麵指點他們更有好處,能夠更好的促進他們接受新事物,鍛煉處理複雜局麵的能力。
隻要物流行、複興工業園、遠洋兩支船隊、科學研究所運轉有序,無論泉州那邊怎麼折騰,最終再難也不過是從頭再來,到時可用之人就會多很多。
忙忙碌碌到了二月中旬,蘇聖平終於可以鬆口氣,看到坐在房間裡百無聊賴的葉紅魚,蘇聖平也隻能搖頭苦笑。去元朝不能帶著她,前些天給葉華雄寫好信後,本來意思是想讓她帶信回去,甚至還表示等自己回去之後會擇時向葉華雄提親。
葉紅魚一下子隻光顧著害羞,沒有注意到蘇聖平讓她回去的話。可她一問蘇聖平什麼時候回去,蘇聖平不想騙她,就說差不多要明年年底,葉紅魚頓時明白蘇聖平這是要把自己攆開。
葉紅魚立馬就眼紅的說蘇聖平讓她帶信是假,隻是又要像前年那樣把自己支開,然後還說自己要對蘇聖平負責,還說自己答應朱音要照看他,不然一沒看好又會受傷雲雲。
總之說了不少借口,就是不想離開。還害怕蘇聖平偷偷離開,這些天再也不出去玩,就一直盯著蘇聖平,晚上睡覺都搬到了隔壁。
對此,蘇聖平隻能表示無奈,隻能等要離開江寧的時候再跟她說實話,到時再讓她回家,這會就算是磨磨她拿躁動的性子。這時候,林瘋子前來稟報說是周秉政派人過來邀約他到周府有事相商,蘇聖平心道離開江寧的時候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