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七,入夜後,江寧皇宮勤政殿內,皇帝暴跳如雷,猛的摔了桌麵上的硯台,嘴裡叫著:“反了,反了,亂臣賊子,人人得以誅之。”小太監們一個個跪在地上,大氣不敢出一口,生怕惹惱了暴怒中的皇帝。
原來入夜前,陸勇、童益民、陳公公聯名的奏章終於送達江寧,同時閩王和福建巡撫也有奏章送到。兩方都把《華夏新聞》和《新知》同時寄來,這下子皇帝看了之後,焉能不怒火中燒。
好在這個時候,杜倩牽著四歲的皇子走進勤政殿。兩人一進殿內,見皇帝暴怒的樣子,小皇子先是有點害怕,在杜倩的示意下,才叫了聲:“父皇。”
皇帝見杜倩和兒子過來,這才止住怒氣,走過去抱起皇子,有些不悅的看著杜倩道:“皇後怎麼來了?”
杜倩上前輕撫著皇子,道:“皇兒纏著說要看父皇,臣妾拗不過他,隻能帶著他來了,打擾陛下處理國事了。何事讓陛下生這麼大氣,陛下還是要愛惜身子。”
皇帝知道杜倩這是托詞,是那些小太監見自己發怒,這才趕緊去稟報杜倩。說到因何生氣,皇帝剛剛壓下去的怒氣又蹭的一下漲上來,怒道:“還能有誰,還不是那個蘇聖平!”
杜倩聽到蘇聖平三個字,心裡一咯噔,這個名字塵封在記憶中多時,這些年偶爾聽到他的名字,要麼是怎麼打海盜,要麼是又寫了什麼新詞作。剛開始心裡還會時常想起他曾經給自己講的故事,那一段無疾而終的私奔。可生了皇子之後,心裡就再也不會起什麼漣漪。這一下皇帝突然提到蘇聖平,杜倩不由呆住。
皇帝沒有察覺到杜倩的異樣,仍舊在那說著:“這個亂臣賊子,朕對他這麼好,欽點他成為探花,短短時間內又簡拔他任縣令,還為他破例新設靖海使一職。他不僅不知恩圖報,竟然敢寫這樣的文章來詆毀朝廷,來汙蔑朕。是可忍孰不可忍,朕非要把他碎屍萬段不可。”
這個時候,懷中的小皇子被皇帝惡狠狠的樣子嚇到了,哇的一聲哭了出來,皇帝和杜倩這才都醒悟過來,趕緊安慰小皇子。皇帝又給蘇聖平添了一條罪名,道:“惹哭了朕的皇兒,又是罪加一等。”
杜倩把皇子抱在懷中,道:“陛下,臣妾不知那蘇聖平做了什麼天怒人怨的事情,但總要查證屬實才做處置。您不要一個人生悶氣,還是召集朝中大臣一起商議吧!”杜倩從未關心國事,也不大知道朝中的局勢,總想著蘇聖平萬一有事,自己的父親和周秉政總能幫忙轉圜一二,免得最後不可收拾。
皇帝哼的一聲,道:“皇後說的對,那賊子所做之事,所說之言,已是天怒人怨,朕要讓天下人都看清他的嘴臉,群起而攻之,讓他永世不得超生。”
皇帝正在暴怒的當口,江淮黨在江寧朝堂碩果僅存的大佬武岡正和左都禦史唐平陽相對而坐。原本沈伯群丟掉禮部尚書的位置後,六部當中江淮黨還有劉誌濤一個,加上武岡執掌翰林院,實力和江浙黨相差不大。可三年前,劉誌濤因家人犯事被牽連,杜文心等人窮追猛打之下,隻能無奈辭官,竟把周頤林這個原禮部尚書調回。江淮黨勢力隻在翰林院和都察院,徹底淪為清流。
皇帝為何會從一開始的還想抬高江淮黨,到後麵的打壓,武岡等人倒是知道。可以說當年沈伯群的扶不起傷了皇帝的心,一句“君以此始必以此亡”更是淪為朝中笑談,人家杜文心在首輔位置上坐的穩穩當當。
再者,問題的症結應該是在朱軒那裡。正是當年自己在兵部尚書任上,力排眾議,極力把他推上西路軍主帥的位置,才讓這個家夥有了今日的威風。自己又恨不起朱軒,他對自己和家人那是絕對夠意思。某種程度上,皇帝不敢徹底打壓江淮黨,恐怕也有不敢刺激朱軒的意思在內。
這些年來,朱軒學孫思源擁兵自重,竟然還敢多年不到江寧覲見,才搞的皇帝對江淮黨失望透頂,可又因為牽扯平衡需要不撤換自己。江淮黨淪為清流,成為皇帝手中的狗,卻又不敢肆意妄為,而且也離不開皇帝的照拂,和東南黨又是死敵,還有朱軒這個膿包在腳底下,當真是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武岡緩緩開口,道:“這是個機會。”唐平陽疑惑的看了眼武岡,不知道他所說的機會有多大。
武岡接著說道:“杜文心。”
唐平陽心頭一震,首輔異位,最好是連周秉政一同拉下,那自己的機會就來了。不過他也不是三歲小孩了,杜文心這些年雖然磕磕絆絆,但首輔的位置卻是穩當,加上還有老丈人這層關係在,隻要皇帝認為他不會大權獨攬,這樣的人忠誠度毋庸置疑。有些遲疑說道:“會這麼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