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多年過去,她對新年的唯一印象便是“寂寥”。
彆人闔家團圓、歡聲笑語,貼春聯、炸果子、放爆竹,她一個人坐在擺滿酒菜的桌前,挨個給亡故的父兄祭酒。
“主君打算何時離開新國?”肖紅帆問。
師玄瓔未答,下馬走到攤子前,給排隊的人分了一把錢:“插個隊!”
眾人收了錢,個個喜笑顏開。
“您請,您請!”
師玄瓔放一錠銀子到桌上:“書生,給我寫兩個喜慶些的對子。”
“好!”書生拚命壓著嘴角,鋪開紅紙,提筆蘸墨,一口氣寫了三對。
“春雨潤澤千山翠,春風吹拂萬點紅。”師玄瓔勉強辨出那龍飛鳳舞的幾行字,“不錯。”
她掐訣吹乾墨跡,卷起幾幅對聯塞到肖紅帆懷裡,這才回答她之前的問話:“今日便走。”
肖紅帆抓緊手中春聯,跟隨她走出人群:“您今日是特意帶我來看芒州重建景象吧?”
師玄瓔沒有否認:“你狀態不對。有什麼心事,不妨說來聽聽?”
最近的預知夢讓肖紅帆心裡堵得慌,即便知曉現實已經改變,那些事情未必會發生,心情仍然受到了夢境影響。
兩人再次上馬。
肖紅帆問了一個與夢境無關的問題:“修士苦練幾十年才有如今修為,抽取他們體內清氣,一夜之間將之打回原狀,真的公平嗎?”
師玄瓔勒馬等她並肩,側頭打量。
肖紅帆坦然對視。
“有人天生根骨奇佳,能夠溝通天地獲取靈氣,有人卻泥胎凡體,靈氣送到嘴裡也無法吸收煉化,隻能眼睜睜看著它流走,更甚至,有人連靈氣都感受不到……這般公平嗎?”師玄瓔問。
“不公平。”
師玄瓔笑著驅馬繼續前行:“自然規則本身對於一部分生靈而言便不公平,我打破規則,重新分配清氣,亦不公平。道就是道,道法自然,是規則秩序,無關公平。”
“主君認為,新的道會更好嗎?”
“當然。”師玄瓔毫不猶豫道,“要不然我吃飽了撐的去折騰它!”
好在哪裡?肖紅帆不知道:“人性自私凶惡。”
“人性有許多麵,你半生坎坷,得到的善意太少,才會如此悲觀。你想一想為國捐軀的父兄,他們忠烈良善,大公無私,難道不正是人性的另一麵?你眼中所見,隻是‘惡’暫時壓過‘善’,善者不弱,隻是選錯了路,倘若就此放棄,這人間還有什麼指望?肖將軍,你說是吧?”師玄瓔笑問。
肖紅帆垂眸沉思片刻,抬眼望向師玄瓔:“您說的對!末將等您凱旋!”
“那是必然!”師玄瓔揮鞭,揚聲道,“你把對聯貼上,等我回來過年!”
“好!”
官道上兩匹駿馬飛馳,一前一後。
肖紅帆看前麵那人衣袍飄逸宛若流雲,那般的灑脫,心頭陰霾儘散,亦覺曠達。
兩人在軍營外分道而行。
肖紅帆一回來便將春聯仔細貼在門簾上,而後便召集眾將領議事。
……
師玄瓔開始了一個人的獵殺。
她神魂與塵芥天道融合大半,隻要放開神識搜尋,天下間沒有任何一個武修能夠逃過搜捕。
全力出手的師玄瓔,無人可阻,數日之間連廢兩名大宗師、十數名高階武修。
大陳、瞿、徐三國君臣簡直瞠目,隻覺得新國主君就是一條瘋狗!
修士界的消息傳播更迅速,就在人人自危,開始查師玄瓔到底發什麼瘋時,新國便傳出一個消息——藥師研製出瘟疫解藥,其中最重要的引子,便是武修們體內的清氣。
在新國刻意宣傳下,這則消息在普通百姓之間亦傳得飛快。
其他幾方勢力蠢蠢欲動,卻無人敢真的行動。
這解藥挑起了修士與普通人之間的戰爭,如今哪國皇室之中沒有一兩個大宗師坐鎮?倘若皇帝敢支持抽取清氣,極有可能直接被反噬。
當初師玄瓔起家就是靠招攬修士,自是不能過河拆橋。
肖紅帆掐著時機宣布:已投效新國的修士可以自行選擇是否貢獻清氣,不會強迫。
一開始眾人心中還不以為然,隨著師玄瓔一個人開始了對全體修士的狩獵,這個承諾的含金量開始飆升。有個彆想趁機鬨事的人,登時歇了心思。
新國以外的修士組迅速成一股勢力,欲圖反殺。
八名大宗師為首,百名高階修士,或許無法與幾十萬大軍對衝,但絕對可以輕易殺入一國皇宮,除掉皇帝和文武百官。
霎時間,各國安靜如雞。
就在眾人以為這位新國君主氣數已儘之時,她居然單槍匹馬殺進了這群修士之間。
無人知曉過程,隻聽聞一夜之間百名修士被抽取清氣,根基儘毀,而她負傷離開,順利回到新國。
沒過幾日,新國宣布開始大批製作解藥,被瘟疫逼到絕境的百姓紛紛向新國遷徙。
幾方勢力這才猛然反應過來,紛紛遣使前來求藥。
他們不是沒想過威逼,然而新國主君以一己之力力壓群雄,戰力實在過於彪悍,即便傳出她身負重傷的消息,也無人敢輕舉妄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