運河奇俠傳!
第五章
所謂知女莫過母。鄭母對獨生愛女的心思是眼明心亮,看的格外透徹。她知道女兒喜歡林天鴻,林天鴻對女兒也甚有好感;平常李氏不止一次地話裡有話,雖然委婉含蓄,但也基本表明了兩家結親的願望。她不能否認林天鴻的相貌與女兒還算般配。按說,鄭家與林家世代交好,知根知底,鄭家老兩口對林方夫婦的為人處事口上稱讚心裡也佩服,若是兩家交成了親家倒也是門當戶對、脾性相投。但鄭母對林天鴻的評價是腦瓜兒不笨,雖沒闖什麼大禍,但是調皮搗蛋小過不斷,像拴不上槽頭的小野馬,算不得鄉鄰們眼中的好孩子。而女兒的性格比較綿柔,若是以後進了林家的門,恐怕會受委屈。以她的打算,是要嚴格限製女兒跟林天鴻接觸的,至少現階段是這樣。她知道貌似柔弱的女兒,其實骨子裡有股倔強,所以她沒把這話囑咐給女兒,而是先征求丈夫的意見。剛一提起,丈夫便一口否決“你瞎操什麼心啊?你圈住她的人,圈住她的心嗎?天鴻現在怎麼了?告訴你,我小時候比他作多了。”
鄭母愛女心切,恨不得把女兒以後的路鋪的平平整整順順當當,雖然沒有乾涉女兒的自由,但早就密切關注著林天鴻的一舉一動,左右掂量前後比對,以求及早判斷出他到底適不適合做自家未來女婿。近期以來,看到的表象有所好轉,但風聞的傳言不太樂觀,這影響了她的判斷。找不到有力的證據,就沒有阻止女兒的借口,可也絕對不忍心讓女兒嫁給一個不是完美無缺、毫無瑕疵的男人。隨著女兒年齡的增長,她猶猶豫豫日漸為難。
其實鄭母的這種心理與全天下所有母親的擇婿心態相吻合,是全天下為母者之常情。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天下的母親們誰不想自己的女兒嫁個乘龍快婿呢?後來的事證明了她的焦慮不是多慮,證明了她的謹慎是富有預見性的遠見,她立刻做出了決斷並理直氣壯地嚴辭警告丈夫和女兒天鴻頑劣性子野,不可托付!丈夫沉默不語,雖然沒讚成,卻也沒反駁,可以看出心理上已經傾向於她的遠見性觀點。但這個骨子裡潛伏著倔強的女兒明知企望渺茫遙遙難及,卻依然堅持己見,鐵了心不改初衷,這令她傷心難過無可奈何。
······
因為一次偶然的事件,林天鴻與碼頭商船上的那兩個女孩算是“落水相逢”共死同生了一回。這本來也沒什麼!商賈富戶家的千金小姐根本不可能和碼頭苦力的兒子、莊戶人家的窮小子有過多交集。如果沒有第二次的見麵,林天鴻肯定會把那天的事、那兩個女孩當作過眼雲煙,忘的一乾二淨;即便見過第二次麵,即便彼此印象很好、相談甚歡,如果沒有見聞那場清歌妙舞和對方贈送的可以睹物思人的禮物,林天鴻也極有可能會把她們忘記;而後來如果不是因為發生了一連串的巧合,林天鴻也不會故意疏離這個在父母眼中“沒得挑的好姑娘”鄭婉君了;那也就不至於讓父親震怒,讓鄭、林兩家都哀哀戚戚愁雲密布了······哎!世間總是有太多的巧合!經見的巧合多了,就會讓人懷疑是冥冥之中有神力主宰。巧合荒唐,天意弄人!是巧合?是天意?誰能說得清呢?
林天鴻第二次見到那兩個女孩時也認為是巧合,但後來隨著心理的轉變,便慨歎這是天意了。他們第二次的見麵是發生那件事後的第二天,地點還是運河邊。那天林天鴻本來不想去河邊的,也沒打算出去玩,泰山派張若虛的超凡氣象讓他產生了膜拜心理,他決心苦練武功,做像張若虛那樣讓人敬佩的俠客,但卻被妹妹林霽遙軟磨硬泡支派到河邊去了。
······
疲憊的身體酒後更加慵懶,睡覺會更加香甜,夢境也會格外的美妙。身為慈母嚴父的林方夫婦似乎也意識到這一點,所以早飯時間他們沒有像以往那樣叫兒子起床。飯後,李氏下地,林方上碼頭,勤快懂事的林霽遙喂雞喂豬打掃院子。林氏兄弟天鴻、天遠得以酣睡到日上三竿,在美妙的夢境中迂回往複流連忘返。可以說兄弟二人是同床同夢,稍有不同之處,但出入不大,全都與武功有關。林天鴻夢到自己成為一代大俠,身穿一塵不染白的耀眼的錦衣,手執鋒利無比寒光閃閃的寶劍,行俠仗義懲惡除奸······;林天遠夢到習得絕世武功,練就金剛不壞之軀,汶泉老窖喝起來千杯不醉······
兄弟二人一人睡床頭一人睡床尾,都麵帶著陶醉的微笑,唇角掛著幸福的口水,享受著各自夢裡的得意人生。忽然嘭的一聲大響,門被撞開了,林霽遙闖了進來,嚷道“到什麼時候了還睡?太陽都曬屁股了。快起來幫我捉蝴蝶,好大的一隻哎!”
“哎呦!我還以為怎麼著了呢,捉個蝴蝶值得大驚小怪嗎?冒冒失失毛毛躁躁,真是的!”兄弟二人驚坐起來,嘟囔著,揉眼睛,摸衣服。
林天遠掀了掀蓋在身上的毯子,趕緊又蓋嚴了,喊道“姐姐出去,你在這兒我怎麼穿衣服?”
“吆嗨!你這個小不點兒!”林霽遙嚷道“還知道害臊了?小時候讓我給你擦屁股那會兒怎麼不害臊?往我洗衣盆裡撒尿那會兒怎麼不害臊?還有······”
“行了霽遙!”林天鴻板著臉喝道“你還有完沒完?出去!”
“出去就出去,嚇唬誰啊?誰怕你啊!”林霽遙紅著臉氣鼓鼓地走了。
林霽遙在這個家裡,爹娘寵哥哥疼,哄的弟弟團團轉,的確誰也不怕,也沒誰板著臉嚇唬過她。林天鴻對妹妹聲色俱厲是第一次,原因是作為兄長的他認為妹妹已經不是很小的女孩了,甭管對誰,說話都不能無所避諱了。妹妹出去後他覺得自己說話口氣重了,又有些後悔,迅速穿好衣服,催促弟弟“快點,磨嘰什麼?”
兄弟二人來到院子裡,四下張望。但見暖日醺醺,微風徐徐,枝葉搖擺的大棗樹上麻雀嘰嘰喳喳,花開似火的石榴樹上蜜蜂嗡嗡嚶嚶,半空中燕子、蜻蜓飛來飛去,可哪有蝴蝶的影子?
林霽遙從大門外跑進來,跺著腳說道“哼!沒追上。剛才在石榴花上停落了好大會兒,都怪你們不快點出來。”
“我們已經出來的很快了,連鞋都還沒提上呢!”林天遠一邊說著,一邊倒替著綣著腿提拽千層底布鞋,還抱怨鞋小了,擠腳。
林天鴻則堆起笑臉哄慰妹妹“怪我們,怪我行了吧?可是蝴蝶已經飛走了,你生氣它也飛不回來了。好妹妹,快去盛飯,吃完了我要練功。”
林霽遙說“好,吃飯可以,可是吃完飯你要幫我去捉隻花蝴蝶。”
林天鴻苦笑著說“我連蝴蝶的影子都沒看到,上哪兒給你去捉花蝴蝶?”
“我不管!”林霽遙小嘴一撅,耍起了賴皮“不捉蝴蝶,不許吃飯。我做的飯我說了算。”
“吆嗬!威脅我是吧?”林天鴻笑著說“不吃就不吃,早飯不吃也沒什麼。”
林霽遙灼灼逼人“中午飯還是我做,也不許吃。反正娘下地了,我不做你的飯。”
“你這個小賴皮,故意刁難我是吧?”林天鴻用手指在林霽遙的鼻尖上刮了一下,說道“午飯不用你做了,我來做,也包括你的飯。我再讓一步,擇菜、洗菜也不用你,讓天遠幫我,這你滿意了?”
“我不滿意嘛!”林霽遙甩著胳膊扭著腰,笑嘻嘻地撒起嬌來“哥哥,好哥哥!你就去幫我捉隻蝴蝶吧!前兩天我就答應婉君要送她蝴蝶作花樣繡手絹兒的,你就去吧。要不讓她繡兩條,給你一條。午飯還是我來做,給你加倆雞蛋好不好?”罰招不通用敬招,敬招不通用花招,花招不通有賴招,林霽遙靈活多變有的是招。
“那好吧,你這樣還差不多!”妹妹以這樣的姿態說了這樣的話,林天鴻還能怎麼樣呢?怎麼再忍心拒絕呢?不過,他還是發了一句牢騷“乾嘛非要繡蝴蝶啊!繡喜鵲也不錯,喜鵲登枝,喜上眉梢,多吉利!”
“好,好,好!我一定把你的話帶給婉君,讓你們喜上眉梢。”林霽遙俏皮地笑著,摘下了牆上掛著的小籠子遞給哥哥,說“最好捉一對兒。”
“得寸進尺,貪得無厭!”林天鴻接過籠子就走,說“早飯不吃了,留著肚子吃雞蛋。”
“姐,我也幫忙捉蝴蝶,我也要雞蛋。”林天遠說著條件,向哥哥追去。
林霽遙喊道“回來,你得吃飯,吃完了幫我擇菜。什麼時候少過你的雞蛋?”
林天鴻在院前屋後轉了一圈,看到了不少蜻蜓和白蛾,卻沒有發現一隻蝴蝶,想起昨天在河灘草地上見到過不少,便在菜園子裡摘了一根頂花帶刺的小黃瓜,一邊啃著一邊向河邊走去。
河灘土地肥沃,雜草長勢狂野,各種顏色的野花團團簇簇星羅棋布,這裡是蝴蝶、蜜蜂、蜻蜓的世界,當然更是螞蚱的世界。螞蚱是害蟲,油炸螞蚱、燒烤螞蚱是人間美味,消滅它們是益於植物生長和益於人們食欲增長的具有雙重意義的高尚行為。看到螞蚱而不去捉,是對害蟲的一種放縱和對腸胃的一種虧待。特彆是那種拖著圓鼓鼓肚子、籽粒飽滿的母螞蚱,捉回去放油鍋一炸,吃起來焦香酥脆,味道令人蕩氣回腸。如果放任它們自由,它們將把一腔偉大的母愛化作邪惡的力量,卯足了勁兒地把屁股插進泥土播種,來年會出土無數個小螞蚱。所以,於公於私,於狹隘於廣義,林天鴻都應該捉螞蚱。油炸螞蚱,白煮雞蛋,涼拌一盤清脆的嫩黃瓜,沾點黃豆醬,吃塊臭豆腐······味道好極了。提著一籠子螞蚱回去真是高尚又實惠的事。但林天鴻此時顯然沒有消滅害蟲高尚情懷,然而他忽然有了抵抗美味誘惑的毅力,他無視螞蚱們的驚飛乍起,目光四下掃描著翩翩起舞的蝴蝶。很遺憾,此處蝴蝶雖多,卻無優良品種。芸芸眾蝶,色彩繽紛,五花八門,卻沒有一隻附和妹妹描述的色彩斑斕的具有蝶中“女王”風範的彩蝶。
“殘兵營裡點大將,醜女群中選美人。隻能捉幾隻稍微端正點的回去交差了。”林天鴻這樣想著,彎下腰,像做賊一樣小心翼翼、躡手躡腳地向一隻並翅停落在花朵上的粉蝶靠近,靠近到攻擊範圍之內,疾伸手指,準確地捏住了粉蝶的翅膀,而且力道也恰如其分,沒有對蝴蝶造成創傷。
河灘荒地一向少有人來,即使偶有人來也是捉野兔、野雞,根本沒人會打昆蟲的注意,這裡的蝴蝶對人類完全沒有防範意識。螞蚱也沒什麼敵情觀念,隻是傻傻地彼飛它飛我也飛,悶頭悶腦地亂撞,甚至有幾隻愚蠢的家夥自尋死路,鑽到林天鴻腳下,被踩成了泥巴。林天鴻盯準目標蝴蝶,不出手則已,出手必有收獲,撒一泡尿的功夫,便輕而易舉地捉了七隻。他打算再捉一隻就回去交差,忽然聽到一聲溫柔婉轉的問候“喂!你好!你在乾嘛?”
單單聽到這樣悅耳的聲音就令滿頭是汗的林天鴻如沐春風,感到神清氣爽。轉身一看,眼前一亮,心中一驚,頓感魂魄飛升。那不遠處的碧草繁花中並排站著兩個小姑娘,一個綠裙紅衫珠環翠繞,一個黃衫粉裙金鑲玉嵌,豔而不俗,華更顯貴,好齊整的一對姐妹花!
雖然林天鴻對她們乍一看感覺是驚若天人,但細細看模樣兒似曾相識,“哦!原來是你們!”他認出她們是昨日落水的那兩個女孩,感到很意外。把昨日和今日的她們一相對比,更感意外,心中慨歎“昨日如芙蓉出清水,今日似牡丹近半開,雖不可同日而語,但卻是平分秋色,神似韻不同。若把婉君、霽遙打扮打扮和她們放一塊,簡直就是當今四小美人兒,絕對不屬於典故裡的四大美人······嗬嗬······”他情不自禁地被自己想象中的情景逗笑了。
女孩們看著憨態可掬的林天鴻,感到莫名其妙,一個女孩問道“你笑什麼?是在笑我們嗎?”
“沒什麼,不是笑你們。”林天鴻意識到自己可能有些失態了,輕輕咳嗽了一聲,說“你們好了嗎?昨天沒著涼吧?”
女孩搖搖頭,說“我們沒事。謝謝你昨天救了我們。我叫沈如月,她叫靈兒,可以把你的名字告訴我們嗎?”
“可以啊!我叫林天鴻,就住在前麵不遠的林家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