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不停喊話的胡玉,見過了這麼久山頂都沒有任何動靜,放下喇叭,提出了開槍震懾的想法。
朱瞻圭沉吟了一下,還是搖頭拒絕了。
現在山頂上的那些人,再見到官兵出現的那一刻,心裡的防線已經慢慢的崩潰了,唯一還在堅持的就是白蓮教的那些高層。
那些高層們知道,朝廷對待白蓮教一向的處理辦法,都是殺無赦的。
底層的教眾因為沒有起事,舉手投降了,朝廷那邊考慮著民心的問題,可能會輕拿輕放,隻是簡單的處分一下。
但他們這些高層,絕對是沒有活的可能。
人是自私的,如果有活的可能,很多人會選擇賭一把,選擇再相信朝廷一次。
可如果麵對的是必死的結局,9成9的人都會選擇拚死一波。
“再次喊話,告訴他們皇上已經派太孫過來主持山東之事,太孫已經將山東所有官員召集到濟南府,將會在幾日之後座衙升堂,親自為山東百姓主持公道。”
“並且朝廷已經準備了大批的糧食,將會以最快的速度,分發到災民手中,讓災民們過個好年。”
“而且朝廷明年會重新丈量土地,凡被世家大族地主吞沒的,朝廷將親自為他們取回,並且發放農具和明年的新種子。”
“白蓮教的高層,也無需擔心殺身之禍,他們還沒有為朝廷造成麻煩,朝廷決定從輕處理,隻需要服刑幾年便可恢複身份。”
“在喊話的最後,告訴他們這是最後的通牒,半個時辰後再不開山寨投降,所有人一律以判賊論處,無論其本人是否生死,查明身份證,其家人男子充軍流放,女子發配為奴!”
打一棒給個甜棗是最好的談判選擇,光給好處這些人不一定相信,有一定的威脅,他們才會猶豫。
當然了,朱瞻圭也不是跟他們開玩笑,如果半個時辰後,山寨的人再沒有做出決定,朱瞻圭剛才所說的都會成真。
為君者當廣施仁政,但也要嚴明律法,這是老爺子每次跟他講治國方針的時候,都會講的話。
也就是這兩年朱瞻圭性格成熟了,明白治理一個國家光靠殺戮是不行的。
否則這事放到他剛回大明的那幾年,早就他娘的帶人衝上去了。
旁邊的胡玉點了點頭,舉起大喇叭,將朱瞻圭的話傳達給了山上的白蓮信眾。
山頂上的人聽到了前麵的優待的話,還有一些不相信的,都想著朝廷什麼時候這麼好心了。
在他們的觀念中,朝廷除了欺壓剝削老百姓之外,什麼時候乾過這樣的好事兒?
不過等聽到後麵的威脅,眾人又有些遲疑了。
如果隻是堵上他們一條命,在場已經對朝廷失望的人敢拚一把。
可如果要牽連到其家中的父母妻兒,這些人心裡就有些動搖了。
想到年邁的父親和年幼的兒子被發配從軍,年邁的母親和妻女成為了他人的奴隸玩物,原本就有些恐慌的他們,更加驚慌了。
“佛母!”
唐賽兒身邊的一個漢子,在下麵胡玉喊完話以後,表情就陷入了糾結。
他看了看手持寶刀,臉色蒼白倔強地站在眾人前麵的唐賽兒,又瞅了瞅小聲交頭接耳,神情惶恐的教徒,猶豫了一下咬了咬嘴唇,喊了一聲唐賽兒。
“唰!”
其他首領紛紛扭頭看向了他,其中一個更是冷聲道。
“孫齊,你想說什麼。”
這人在說話的同時,手中出鞘的刀,已經隱隱的指下了說話的孫齊。
看著慢慢將他包圍的幾個首領,孫齊張了張嘴,一咬牙對著唐賽兒道。
“佛母,咱們沒有機會的,投降吧,而且那個太孫保證了,咱們這些人隻要服刑幾年就能回家,不會被朝廷殺頭,再加上咱們沒有正式跟朝廷鬨翻,我覺得可以試一試。”
“混蛋,你想當叛徒,你個懦夫,我砍死你!”
唐賽兒還未說話,其他幾個首領,就怒吼著揮刀砍向了孫齊。
“住手!”
唐賽兒攔下了要動手的幾個首領,在兩個婦人的攙扶下,走到了孫齊的麵前。
“告訴本佛母,你是不是怕了!”
不敢麵對唐賽兒的眼神,孫奇低著頭小聲道。
“我不怕死,可我家中還有年邁的母親,和嗷嗷待哺的幼兒!”
“一旦我死了,他們就沒有任何活路了。”
“就算朝廷後麵會救援,可身為反賊家人的他們,恐怕不但不會領到援助,甚至會被朝廷抓起來。”
“所以,你不能死,也不想死是嗎?”
不等對方話說完,唐賽兒麵無表情的一聲輕喝。
孫齊閉上了嘴,沒有回答,選擇了默認。
看著一言不發的孫齊,唐賽兒接著問道。
“你就這麼相信那狼心狗肺的朝天,難道對方的幾句鬼言騙語,就讓你忘記了以前被欺辱的事。”
“你爹是怎麼死的,他是為了你扶徭役活活累死的,到現在屍骨還未找到。”
“你妻子因為家裡交不起稅,不顧名節,為了不讓你被衙役抓走,選擇了去城裡做暗娼,用自己的身體賺來的錢交了朝廷的稅,保住了你的安全,可最後落了一身病,被病痛活活折磨而死。”
“你告訴本佛母,這一切是誰造成的,是誰讓你家破人亡的。”
隨著唐賽兒的一番逼問,孫齊雙目慢慢赤紅,想著活活累死在工程上的父親,和因為染病被折磨而死的妻子,他發黃的牙齒咬的咯咯作響,甚至都滲出了血絲。
“是朝廷,是官府,是朱家人!”
聽到這滿意的回答,唐賽兒微微的點了點頭,側開身伸出了手。
“去吧,去投降吧,去向殺死你父親,逼死你妻子的朝廷投降吧!”
這話如同巴掌一樣,狠狠的扇在了孫齊的臉上。
周圍的漢子們,也看著他滿眼鄙視,甚至有性質耿直的,直接往地上吐了口唾沫。
看著慚愧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孫齊,唐賽兒吃力的走上前拍了拍其肩吧。
“他們的人數並不多,隻有七八百人,而我們有1300之眾,隻要我們堅守山寨,堅持到天黑,我們就可以突圍出去。”
“一旦逃離了朝廷的包圍,整個山東就是我們暢遊之地。”
“受儘苦難的山東百姓,看到我們舉起大旗的時候,會毫不猶豫的追隨我們。”
“到時候我們會有幾萬,十幾萬,甚至幾十萬,上百萬兄弟。”
“隻要我們眾兄弟齊心,就能推翻這腐朽的朝廷,建立我們心目中的無上天國。”
“到時候我會請求天神,複活你的父親和妻子,讓你們一家徹底的團聚。”
唐賽兒在說這話的時候,並沒有壓低聲,反而拖著受傷的身體高升大喝,爭取讓山寨的所有人都聽到她的講述。
她的話仿佛很有感染力,讓那些家人因為朝廷的原因,或死或傷的信眾,漸漸的穩定了心緒。
很多人想到慘死的家人,惶恐的臉上,漸漸出現了仇恨的猙獰。
他們緊握著手中的各種武器,眼神怨毒的看著這山在外,結陣的明軍,緊咬著牙關,恨不得啃其骨食其肉。
“兄弟們,天神考驗我們的時候到了。”
“不要被外界朝廷鷹犬的語言誘惑,他們隻是善於誘惑的惡鬼。”
“那些權貴官員地主是什麼樣,你們不止一次的見到過。”
“他們說的話有實現過嗎,說了給我們免稅,可我們依舊在交沉重的賦稅。”
“他們用我們辛苦勞作收獲的果實,我們一家老小用血汗賺來的糧食金錢,享受著酒池肉林,奢靡無度的生活。”
“而作為承擔這一切的我們,彆說吃飽飯了,連活都活不下去。”
“他們從沒在意過我們的生死,在他們的眼中,我們隻是一些無用的螻蟻,為他們提供舒適生活的螻蟻。”
“山東為什麼連年災害,那是上天在警示我們,應該推翻這個腐朽殘暴的朝廷,建立無上天國!”
“兄弟們,姐妹們,這個天下是天神創造給我們的,而這些肮臟醜陋貪婪的勳貴地主們,不但霸占強行奪走了天神給我們的土地,還逼迫我們放血割肉供養他們。”
“我們不止一次在想忍忍吧,忍忍就過去了,甚至還期盼著,或許有一天他們會看到了我們的可憐,還回我們應有的東西。”
“可我們的隱忍和退讓,沒有得到他們的羞愧和歉意,反而得到了無休止的嘲諷。”
“他們在教育他們子孫的時候,指著餓得骨瘦嶙峋,衣衫破爛的我們,說我們是卑賤的下等人是賤民。”
“同樣是上天生養的孩子,為什麼我們要受到如此不公的對待和羞辱。”
“那是因為我們太善良太天真,不懂得自己去爭取。”
“野獸如果不會爭鬥,那它將會被活活的餓死,如果人不懂得去爭奪,那就會成為那些自認為高等人的人,口中軟弱無能的羊羔,任他們放血剝皮,宰割食用。”
“同樣生而為人,同樣父母生養,同樣生活在這片天,他們憑什麼高高在上,憑什麼欺壓我們,羞辱我們,折磨我們,殺戮我們。”
“兄弟們,姐妹們,同袍們,上天的指引已到來,翻身的時候到了。”
“推翻這個腐朽的朝廷,讓我們百姓自己當家作主,創建美好的天國。”
話到最後,唐賽兒雙臂舉起高聲大呼。
唐賽兒高聲蠱惑,讓信眾們氣血沸騰,一個個緊握的兵器,脖頸之間青筋直冒。
“白蓮下凡,萬民翻身!”
注意到下方的信眾情緒已經被調動了起來,一些首領們揮舞起手中的兵器大聲怒吼。
“白蓮下凡,萬民翻身!”
漸漸的有人跟著怒吼了起來,怒吼慢慢的擴散,很快整個山寨不停的回響著,白蓮下凡,萬民翻身這8個字的怒吼。
在山腳下帶兵等待的朱瞻圭,聽到山頂的那一陣陣怒吼,無奈的搖了搖頭。
“何必呢?我給過你們機會的。”
聽著那一陣陣高呼,朱瞻圭原本柔和的目光漸漸的轉冷。
微微的抬起,手向前一揮,朱瞻圭那冷酷的聲音,響在了眾人耳中。
“傳我命令進攻,凡抵抗者,格殺勿論!”
“噌!”
帶隊的幾名百戶,收到了命令後,眉宇之間閃過一絲興奮,幾人互望一眼,擦出激烈的競爭火花。
寒刀同時出鞘,幾名百戶齊聲怒吼。
“奉太孫令,進攻!”
“殺!”
濟南衛所官兵齊聲怒吼,舉著盾牌武器排成陣列整齊向前,向山寨發動了進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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