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天的宿舍靜默後我終於坐專列返鄉了！現在人在隔離酒店，不得不說還是家鄉給人的感覺更安心……
加更！加六千！）
……
次日下午六點三十。
教學樓裡洋溢著喧囂聲——被高三壓力籠罩許久，大課間是高三牲們唯一可以集中釋放情緒的機會。
江沚與徐菁手牽手向樓上走去。
喧囂聲逐漸模糊、減弱，被有點壓抑的安靜所取代。踏足這樣的樓層簡直會讓人下意識放慢腳步，屏住呼吸。
兩人來到五層樓梯口。
培優教室的門半虛掩著，隱約可以看到裡麵坐得整齊的學生們。
在王樹科的號召下，大課間的時間一減再減，從最初的五點四十到七點變成了現在的六點二十到六點五十。
對尖子生們的要求當然更高。
不少人甚至是不吃飯無縫銜接來到這裡，不論是自願還是非自願……
“你先下去等我吧。”
江沚點點頭，輕輕將徐菁的手放至嘴邊啄吻。
徐菁有些擔憂地看著他，好看的眼睛一眨一眨，仿佛在漆黑的樓道中閃著光。
江沚露出微笑，又在她臉上也親了一口。
“這是我自己需要麵對的選擇。沒關係的。”
“嗯嗯。”
徐菁同樣點點頭，雙臂環過他的脖頸，摟緊。
她同樣也親了江沚一口。
不過江沚是點到為止的啄，而她則是不講武德的啃。
啃還不滿意，最後還用力嗦起他的臉，直到江沚疼得微微皺眉了才鬆開。
“我相信你。”
江沚擦著臉上的口水，樂了：“你是相信我好吃吧？”
少女嘻嘻一笑，不再言語，腳步聲順著台階而下，消失在黑暗之中。
江沚沒有目送她。他將目光凝在眼前之門上。
兩扇雕工精致的木門森然而立，質樸的光澤在門上流淌，恍若命運之門一般。
灼眼的白光從門縫中射出，明晃晃地刺在江沚身上。
江沚閉合雙目，深吸一口氣。
無須畏懼，
無須逃避，
無須動搖。
他走向那扇門。
“嗒嗒嗒——”
“嗯？”監督大家上自習的王樹科聽到敲門聲愣了一下。
一扭頭，有個熟悉的學生站在門外，似乎是在等待他的回應。
是江沚！
王樹科頓時喜形於色。
前不久他接到了江沚父母的電話，說江沚身體不太舒服，需要請幾天假。
王樹科並不太鼓勵高三了還請病假的做法，對這種事情頗有微詞。
甚至他覺得，江沚之所以最近成績滑坡，一定也是因為這種精神上的鬆懈。
不過對於請假一事江沚父親態度很強硬，表示江沚需要休息，王樹科也隻好同意。
唉，這些不明事理的家長們啊。
沒想到江沚居然今天就回來了，這不得不說是一個意外之喜。
他一定也認識到了自己思想上的問題，主動反省，改過自新了吧？
這才對嘛！哪怕之前不夠努力，但隻要認識錯誤就是好樣的！亡羊補牢，為時不晚嘛！
“江沚同學！”
王樹科微笑著對江沚招手，示意他進來。
培優教室裡的文理尖子們也紛紛將目光投向門隙外之人。
他們的目光與江沚碰撞。
江沚的目光一一掠過他們——
沉浸……堅定……忍耐……迷茫……痛苦……
每個人的目光都是高中生特有的目光。每個人的目光都獨一無二。
——最後，落在王樹科身上。
他沒有進去。
王樹科停止了招手，有些疑惑地看著他。
“王老師，我有事想單獨找你。”
說罷，他折身離開門縫處。
王樹科輕手輕腳出了教室，把門帶上。
白光消逝，歸攏於門後。整個樓層重新被黑夜與星空填滿
江沚站在長窗前，與盤旋的星空和夜站在同一側，雙眸亦如星辰一般。
“江沚。”
“王老師。”
“有什麼事長話短說哈，還有幾分鐘培優課就開始了，今天特地請了智慧木的知名教師於教——”
“王老師。”
江沚抬起頭，直視麵前全年級的大家長、培優計劃的發起人。
“經過權衡，我決定退出培優計劃，希望您批準。”
“……”
“……”
空氣凝固了一瞬。或許是幾分鐘。不過既然培優課還沒開，那應該沒多久。
王樹科托著下巴，目光複雜地思索一會兒。
“嗯……讓我想想……是最近成績下滑的事影響心態嗎？”
似乎是自認為看出了江沚在猶豫什麼，王樹科神情激動地擺擺手。
“一次考試而已，過去了就過去了！不要計較某一次考試，沒有意義，在高考之前的一切成績都隻能作為參考。沉下心來，隻要足夠努力，隻要比彆人學到更……”
“老師！”
江沚很少打斷彆人，但他在十分鐘之內兩次打斷了自己的年級組長。
這個年級的最高權威。
“我的意思是，我決定退出培優班。”
“為什麼？”這下王樹科終於不淡定了。
“你知道學校花費了多少資源和資金才啟動了這次培優計劃嗎？這是多麼寶貴的學習資源，如果你一時意氣用事離開該多可惜？”
“不是一時意氣用事，決定退出培優班是我深思熟慮之後的事情。”
江沚沒有回避那嚴厲的目光。
“參與培優不但沒有起到正向的效果，反而打亂了我的學習節奏。我需要修複我的狀態，找到最適合我的那一套方法論。”
“什麼節奏？什麼方法論？”
王樹科不屑地揮手：“學習哪有那麼複雜，比得就是誰更努力誰更能吃苦。成績不見好，無非是努力程度還沒到火候而已！隻要更努力——”
“老師，我認為不是這樣的。”
江沚第三次將老師打斷。
“盲目提升學習強度是沒有意義的。隻有真正想明白自己需要什麼才有意義。隻有真正成為獨一無二的自己，才能殺出重圍。”
“什麼獨一無二……又是趙老師告訴你的？”
王樹科的聲音變得有些急促，“他隻帶普通班！他那套理論是給那些普通班的失敗者的！”
江沚依舊很平靜：“我認為適用於我。要實事求是，不是麼？”
“是！獨一無二……獨一無二……你們個個都有自己的想法！”
王樹科甩手走向培優教室。
“由你去吧！要是你覺得你的什麼方法論有用，那你明年考狀元！我管不住你，讓你班的趙老師管你去吧！”
“哐——”
沉重的關門聲響徹樓層，隨後緩緩消逝，如同紛散而寂的落櫻。
江沚站在黑暗裡，也站在星光裡。他雙拳緊攥，像一匹小獸一般顫抖著。
夜色將少年的淚水藏起來。
他快速用袖子抹了把臉，下樓。
卻在樓梯口的位置迎頭撞上了一隻等待許久的身影。
甚至無需聽聲音，隻要她身上那淡淡的香味便可以辨認。
黑暗中，少女在他胸口蹭了蹭。
江沚輕輕將手搭在她的腦袋上。“還以為你回教室了。”
“你說讓我下去等，又沒說讓我回教室。”少女故作無辜地辯解。
江沚沒說話，捏起她的臉蛋揪了揪。
少女纖細的手指輕撫在他的臉頰上。哪怕他剛剛已經抹過了眼淚，她也還是感觸到了那些隱隱約約的淚痕。
因為隻有哭過的人才會懂這些呀。
“我幫你擦擦。”
徐菁笨拙地抽出紙巾——本來想像江沚那樣很帥很霸總地掏紙然後給他擦淚的，可是她做不到，因為她隻是個憨包……
唔……憨包就憨包吧。
“以後要注意呀，臉蛋哭花就不好看了。”少女聲音纖細叮囑，動作輕柔而耐心。
“嗯。”
江沚微笑應了一聲，閉眼享受笨蛋小女友的定製擦淚服務。
她甚至專門買了和他同款的小包紙巾。
“嗯嗯，不哭啦。你很棒的，江沚是男子漢！”
紙巾收回。
少女身體前湊，吧嗒在江沚剛剛殘留淚痕的地方親吻一口。
少年安靜享受來自戀人的親吻。
兩個來自普通班的少年少女抱在一起，近在咫尺之處便是與平庸之輩劃清界限的“培優教室”。
江沚曾是那些天之驕子的一員。
而他親自從階梯之上走下，放棄無數學子夢寐以求的榮譽、特權。
未有遺憾，唯有輕快。
“唔！糟了！”
少女忽地像被踩了尾巴似地顫了一下。
江沚也讓嚇了一跳：“咋啦？”
“手機被趙老師沒收了，我忘了要回來……”
江沚：“……”
徐菁，笨。
“等會兒上晚自習我陪你去一趟辦公室吧。”
“嘻嘻，好~”
“那咱們現在回去上晚自習？”
“嗯嗯！對啦，等放學後我帶你去個好地方好不好？”
“哦？什麼好地方？”
“這可不能告訴你。”
“哈哈，行……”
……
恍惚間，悠悠揚揚的下課鈴聲響起。時針不知不覺間也來到了十與十一之間。
晚自習結束！
“蕪湖！”同學們頓時化身脫韁的野狗一般振臂歡呼，更有甚者直接爬到窗台跟前往外喊。
上高中哪有不瘋？硬撐罷了！上高中哪不有瘋？罷撐了硬！
“低調一點啦……悄悄滴放學，嚎叫滴不要……”
趙學鋒小聲提醒正在返祖的諸位同學，隨後卻立刻讓幾個女生圍住了。
“趙老師！再聽我講一遍數學題！我這次一定懂了！”
“趙老師！這個地理我搞明白了！真的真的！”
“啊啊啊，一個一個來啦……”
總之就是非常熱鬨。
每個人都緊鑼密鼓地運轉，課業之餘的間隙裡也偶爾從壓力中逃脫放浪，這才是青春應有的樣子。
“話說王老師不是明令咱們不許搞講題活動了嗎？怎麼還有這麼多人講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