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內賈詡與張繡在府中計較,城外移營正在有條不紊的進行。
黃忠之子黃敘經了錢財診斷,斷食發汗之後情況明顯好轉,黃忠心裡感激,加之南陽左近已為朝廷所轄,又有魏延在一旁攛掇,於是黃忠留了女兒黃裳在家照顧,自己領了五十親兵同魏延一道來見劉協。
二人同時來投,缺將的劉協不禁大喜過望,他原本知道黃忠之子英年早逝,自此黃忠僅一女隨在膝下,直到隨劉備伐吳見創於陣上,因之多病,再不能醫。
興複漢室,還於舊都雖成了一句空言,漢將黃忠先依劉表,後隨劉備,自見用於人主,以花甲之齡,每戰如少年般衝鋒陷陣,不破不退,定軍山一役更是刀劈夏侯淵,劉備遂得漢中以安蜀中。
至於魏延…
“陛下,似穰城這等小城,某隻要五百精兵,當為陛下破之。若不能破,提頭來見。”
魏延與黃忠同來時,刻意遠遠看了穰城一眼,當他看到土山與城同高,於禁卻頓十萬兵於城下,不得不向皇帝求援,一時間不由得自覺時無英雄,使豎子成名。
“於文則,蠢笨至此,竟能得領大軍,我若有十萬人,當為君王掃平天下,封狼居胥。”魏延心有所想,甫一見到劉協,話沒說兩句,便開始請戰。
黃忠相對老成一些,此刻雖懷了請戰之心,卻不曾開口,見魏延請以五百人為戰,劉協含笑,乃道:“穰城雖小,張繡卻勇,文長不可小覷。”
黃忠好意,魏延卻不服,頭一梗,道:“我昔日與劉磐見過張繡,彼時合兵討山中之賊,其馬上功夫確實不弱,但棄馬步戰,我當在十回合內取其首級。”
劉協雖然麵上帶笑,心中卻是實實在在知道為何魏延與楊儀相爭,各自上表言對方欲反,當劉禪問侍中董允及留府長史蔣琬時,二者皆向楊儀了。
於禁領了十餘萬人,圍城十餘日不見城陷,你魏延隻請五百人去功,若是無功而返倒還好,不過為眾人一笑,若是果然殺將陷城,則經此一役,滿軍上下便被魏延得罪了個乾淨,甚至連皇帝也不免在其中背了個識人不明的帽子。
關羽在一旁用一雙丹鳳眼去瞅魏延,隻覺得哪哪都不順眼,魏延一說話,恰好搶了關羽的台詞。
有心想以三百人請戰,但仔細一想,自己體重,那匹馬兒未必能載著自己上城,若是步戰…
關羽皺了皺眉頭,覺得下馬步戰隻以三百人去攻穰城,便是自己,也未必能成。
於是看魏延愈發不順眼起來,哪裡來的鄉下野小子,莫非不知道雨夜擒夏侯的漢壽亭侯關雲長在此嗎?
帳中武將,以高順官位最高,這時本該他來說話,但其為人沉默,隻是看著魏延,默默想起了虎牢關下,提刀罵關,號稱三刀可斬呂布的不知名武將。
張遼則眼觀鼻,鼻觀口,一副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但我覺得你狠厲害的樣子。同時心裡歎息:“陛下至今已有識人之名,隻願這次莫要栽在這好為大言的小子身上。”
劉協笑道:“文長有爭勝之心,朕心頗感安慰,隻是如今青州軍方經主將之死,戰意不免衰落,文長既受鷹揚之號,朕意以青州軍內再擇精銳,成鷹揚之軍,與文長領之。”
魏延、黃忠如何安置,劉協頗花了些心思,昔日高順可由一行軍司馬,直接拔擢為左將軍,除因為高順實領著呂布餘部萬人,需一貴號使其名正言順外,也是因為劉協身邊,並無成建製體係的軍方勢力,不用擔心旁人看法。
如今高順自成一係,關羽、張遼一係,於禁等人又是一係,更有南北軍及荀藉等人一係,諸多勢力環繞,賞格之上便須慎而又慎,哪怕是衛青、霍去病重生,沒有過硬的軍功的情況下,也不可能如高順當日般驟登高位了。
組織既然建立,規矩便隨之而來,不管在組織中居於何種地位,也要對規矩保持足夠的尊重,不然便會讓身居其間的人無所適從。
畢竟眾將冒弓矢,臨刀柄,忘家而為國,結果不如皇帝隨口一言,任意之賞,那麼將帥離心,士卒無意便近在眼前了。
如今黃忠、魏延二人,雖受鷹揚將軍之封,但僅有虛名而無實奉,令魏延領青州軍成軍,不說眾將皆看青州軍不起,寧可另募良家子為用,也不樂意從這些混跡與亂世多年,卻視軍紀於無物的群體中取人成軍。
何況招攬兵卒,自成部曲,在當今之世,本就尋常。有人來投,皇帝行個方便與人,方便處又是眾將根本看不上的青州軍,因此眾將雖皆不喜魏延,卻無人覺得劉協決策有何問題。
眾人看不上,魏延卻激動的不能自已,他自從軍以來,日夜思慮,如何見信於士卒,如何趁隙於攻防,隻惜不被人所重,如今不但得封鷹揚將軍,更得承諾獨領一軍,魏延一時間心中激蕩,隻覺眼前笑意吟吟的少年天子便是那雲上大風,而自己就是守土四方的軍中猛士。
至於說什麼青州軍軍紀廢弛之極,不堪調教任用?那是你們這群無能之輩的看法,和我魏文長有什麼關係?
魏延謝恩道:“臣定當不負陛下之重托,揚陛下天威於寰宇。”
這時有中衛軍將領來報,四麵皆以遮定,高順乃道:“陛下,四麵既然遮定,斥候業已原竄百餘裡往來通傳,可移營向前了。”
劉協戰將起來,道:“好,便讓朕親自去看一看為義殺人,招合少年的武威張繡。”
中衛軍及羽林衛均以並州涼州之兵為主,因此張繡故事經了口口相傳,便是此前不知道的關羽,如今亦知道了張繡往事。
如今天子提起此事,關羽想了想隻覺得這世界真是同人不同命,自己當年也是為義殺人,卻不得不東躲西藏多年,張繡卻能直接招合少年,從此在州縣之中,成一方豪傑。
禦營前移,天子旌旗獵獵,雖無戰鼓儀仗於軍中,但羽林衛拱衛左右,士卒雄壯,將軍睥睨,簇擁著眉如利劍,眼似明星的少年天子,其攝人心處不讓鑼鼓甲士開道,執金吾身邊伺候之狀。
禦營一動,由府中來到城上的賈詡、張繡自然也看見了。
看著城下代替收兵返營的虎豹騎馳騁戒備的中衛軍,張繡眼神複雜晦暗,神情悵然若失,對賈詡道:“先生確有大才,這等人馬比之虎豹騎更顯剽悍意氣,果然不愧為董卓在西涼多年最為精銳的一部。”
賈詡道:“董卓此人,能安西涼多年,自然是有其過人之處的,可說是儘聚漢家能戰之士為麾下驅使。其人既死,大部自相殘殺而死,如今其嫡係所在,便隻有這些從了呂布東出的涼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