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譚與荀諶兩人一唱一和,張郃手裡捧著袁駟之頭,如何能不知道二人之意。
所謂禮下於人,必有所求,如今袁譚以上禮下,所期待者無非是效死而已。袁譚在青州時,以平原一地之基,北逐田楷,東伐孔融,曜兵海隅,於是全有青州。
其後,雖然袁譚因用人不當,不能賞信罰必,以致部眾不受約束,四下多有擄掠,激的青州之內怨言四起。
但總的來說,袁譚待下寬厚,又能納人言,不失為一個可以投效的對象。更何況以如今情勢來看,荀諶明顯與袁譚相近,若是不加回應,必然惹得二人不快。
想到這,張郃不禁打了個冷戰,小小袁駟,已讓他應付的焦頭爛額,眼前這兩人,可比袁駟殺傷力要大多了。
於是張郃向袁譚拜倒,道:“大公子厚愛,張郃豈能無報,今後大公子但有所驅,張郃敢不奮而向前,為大公子前驅之臣?”
袁譚大笑著將張郃扶起,道:“能得雋義效命,心中之大喜過望,已是言語難表。”
荀諶含笑道:“有大公子相扶,雋義今後當可安心為將,再不用受袁駟這等小人醃臢之氣。如此一來,袁氏幸甚,河北幸甚。”
張郃口稱過譽,謙虛以對,至此,袁氏這一支軍中,將帥之間,文武之屬,端的是和諧非常。
於是一路上,眾人各儘其職,行軍速度也較往日快了不少。眼見再有兩三日便當到達東城與袁術會合處。
又一日天色向晚,士卒紮營後,袁譚來到荀諶帳中,麵有憂色,對荀諶道:“友若先生,如今離青城已近,不但未見到叔叔,便是漢軍痕跡,也不曾見到。莫不是我這叔叔仍在許都城下不曾離去嗎?”
荀諶歎息一聲,有些無奈道:“想是袁公路不聽人勸,非要在許都城下碰個頭破血流不可。”
張郃道:“袁公路部原本士卒離心,武將自立,今在大將軍威權之下,才勉強妥協,共擊許都。”
“這些人本非強軍,又人心不聚,若是頓兵於堅城之下,又不知相機而退,一旦為人所乘,便是全軍大潰,不可挽回。”
袁譚讚賞的看了張郃一眼,道:“雋義所言無差,我亦是這般想,我意以雋義為將,擇軍中精銳往許都下走上一遭,未知先生以為如何?”
這個問題荀諶亦在心中想了無數回,但袁譚相問時,荀諶並沒有立時回答,而是看向張郃道:“雋義以為如何?”
張郃沉吟片刻,道:“若是我兵到時,袁公路全軍已潰,可需搜索其人?”
這問題袁譚有些不知該如何回答,這時荀諶斬釘截鐵道:“雋義此去,萬事以戰機為念,而非以袁公路為上。若雋義以為可戰,不妨試試我那弟弟成色,若雋義以為非戰之良機,可即刻引兵而走。至於袁公路如何,隻在其人天命。”
張郃道:“明日一早,我便領軍往許都去。”
荀諶頷首,袁譚道:“我部精兵萬人,皆是能死敢戰之士,雋義不妨帶上同行。”
張郃點了點頭,道:“謝過大公子。”
袁譚微笑道:“雋義乃為河北而戰,袁譚豈能不鼎力支持。”
夜色漸深,三人各自回營休息。第二日一早張郃領了本部軍數千人及袁譚軍萬人精銳,又從其餘士卒中挑選了數千人,共計兩萬人,浩浩湯湯向著許都進發。
對此全然不知的袁術此刻正皺著眉頭枯坐帳中,他方到江淮時,亦曾想養民恤力,厚爭天下之資以向四方。
然而政事繁瑣,見效卻慢,遭了幾次挫折後,自小沒經曆過波折的袁術也有些心疲意勞,又還抱著代漢者,當塗高的讖言不願放開,於是一顆心在失望希望間日日往返奔波,在處斷上自然偏差不斷,再有袁術貪於享樂,不能饜足,對百姓橫征暴斂,毫不存恤,漸漸上下離心,人人自立。
這種情況袁術看在眼裡,急在心裡,但不知該如何去做的他除了日日在皇宮之中,和那些在民間搶來的女子身上作威作福外,便隻能更加殘暴的對待百姓和僅有的臣下,以維係自己最後的威嚴。
此次得了袁紹之助,袁術重新糾集大軍,當被重重疊疊的大軍圍在中央,袁術從最初的感激中離開後,心中升騰起無限的恥辱感。
那個庶子何德何能,若不是竊據我袁家之望,如何能有這般僥幸之成。
帶著這種心情,當袁術帶領眾將來到許都城下時,麵對這座漢帝國的臨時都城,袁術看著緊閉的四門,頓時覺得整座城都因為自己的到來而瑟瑟發抖。
代漢者,當塗高!
袁公路,朕,才是天命所歸之人。
這種心情並沒有維持多久,當眾將在荀彧麵前碰的頭破血流時,袁術咬牙切齒的向城內派出了使者,希望可以說動荀彧投降。
然而回應袁術的是城頭之上,一顆血淋淋的人頭!
又逼迫著眾人在城下流了幾次血後,終於再無人願意拿自己麾下兵馬,去碰這堅固的許都城了。
袁術開始不斷向城內派出使者,荀彧倒也來者不拒,但每每使者剛剛入城,城頭之上便又添了一顆大睜著雙眼的人頭。
終於…連往城中去也無人願意去了。陷入癡狂的袁術拔劍砍殺了幾人後,被親隨圍了起來。
就在這些人想拿袁術的首級在漢天子處換個進身之階時,袁譚的使者到了。
使者的出現,救了袁術一命,眾人被動的被提醒,眼前這個昏暴無能的廢物出身於四世三公的袁家,是如今雄踞河北的袁本初的弟弟。
使者帶來了袁譚希望袁術引軍向東郡,隨大軍同返冀州的消息。袁術聽在耳中,心臟幾乎停止了下來,他的壽春,他的皇後,他的受命於天,既壽永昌竟都被劉協小賊所乘!
袁術先是落下淚來,他想到馮方女的夭夭之華,善解人意,再想到以馮方女的姿色現在隻怕已經被皇帝壓在身下,肆意鞭笞。
美人解衣,膚白如玉!如玉…如玉…和氏璧,朕的和氏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