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自從離開長安之時目標就很明確,那就是回歸洛陽。
當初郭汜想把天子一行安置離關中更近的高陵,但是天子說祖宗陵寢皆在洛陽,不回去祭祀,枉為人子,於是不惜絕食抗議。
最後董承與張濟聯合起來反對郭汜,如此導致郭汜出逃,天子一行得以繼續東進。
經過這件事,天子要回歸洛陽的決心已經世人皆知。
此時楊彪和趙溫一臉懵懂之色,滿頭霧水的看著曹昂,似乎在說,難道還有人反對?
看到兩人的表情,曹昂一時間有些疑惑了。
如今雖然局勢異常複雜,天子年少,看不懂也就罷了。
可是楊彪趙溫這兩個老油條,在董卓與李郭手裡都能屹立於朝堂數年不倒,可見他們早已經人老成精,不可能連這點局勢都看不清。
曹昂隨即一想,也就明白二人為什麼裝傻充楞了。
如今朝中這一眾舊臣,手中雖然沒有兵權,但也已經成為一派政治勢力。
他們這一派,現在最大的目標就是保天子回洛陽。
而保駕的四路軍馬之中,隻有曹昂是最沒有理由反對東進的。
隻因曹氏勢力遠在東方的兗州,自然是把天子越往東安置越好,所以楊彪把他叫過來,讓他在天子麵前做嘴替。
曹昂不想被人牽著鼻子走,挺直腰杆道:“我也隻是瞎猜的,並無真憑實據。”
楊彪趙溫不由一滯,心想這小子夠油滑,竟然不上套。
劉協還沉浸在各路諸侯前來護駕的喜悅之中,出言道:“曹卿,沒有根據之事,不要亂說,免的引起朝臣糾紛。”
正在此時,突然有黃門官跑了進來,急匆匆的道:“陛下,不好了,董將軍和韓將軍打起來了。”
“什麼?”劉協一驚,站起身道:“可知所為何事?”
黃門官道:“聽說是為陛下回歸洛陽之事起了爭執。”
劉協聞言,詫異的看向曹昂問道:“卿是否早就預料到如此?”
“隻是瞎猜,沒想到猜中了,”曹昂抿嘴一笑,指著牆上一張輿圖道:“陛下請看這安邑縣,雖地處河東,但北方距離平陽郡非常近。
而平陽之襄陵縣、臨汾縣之間的白波穀,正是白波軍起事之所。
換言之,如今陛下所處之地,正在白波軍勢力範圍之內。
故而韓暹楊奉這一係白波將領,自然不願陛下離開。”
曹昂帶著兩千年之後的上帝視角,當然能把各派勢力意圖看的清清楚楚。
可是劉協一來年少,二來身陷局中,看不透也很正常。
此時聽曹昂一說,他連忙走到輿圖跟前仔細觀看,頓時嚇出一身冷汗。
可不是麼?
雖說平陽郡與河東郡分屬兩郡,可安邑縣在河東郡以北,白波穀在平陽郡以南,這兩處的距離,實則不過百裡。
劉協身形稍稍晃了晃,麵前的珠簾微微顫動,喃喃自語道:“朕還以為已跳出重圍,沒想到依然在他人控製之內。”
隨即他抬頭看向曹昂道:“如此說來,董卿已經看透局勢,故而與白波軍將起了衝突。”
曹昂抿了抿嘴,看來小皇帝還挺天真,以為董承張楊真是什麼好人呢。
“怎麼?朕說的不對麼?”劉協看到了曹昂的敷衍,追問道。
曹昂微笑道:“張楊為河內太守,陛下可看一下,河內郡在哪裡,洛陽又在哪裡?”
楊彪趙溫看了一下曹昂,心想這少年比皇帝也大不了幾歲,可是看事情卻如此透徹,曹巨高當真生了個好孫兒。
其實目前這亂局,說白了就是各派勢力都想把皇帝控製在自己手裡,儘量安置的離自己近一些。
安邑離白波軍地盤近,所以韓暹胡才楊奉等白波一係的將領,都不願意天子離開此地。
而洛陽離河內近,所以張楊巴不得天子趕緊遷回洛陽。
值得一說,董承雖為西涼軍出身,但此時手下兵馬儘失,已經投靠了張楊。
聽了曹昂的話,劉協漸漸想明白了。
他臉色變得很難看,自語道:“如此說來,他們是把朕當做獵物一般。
所作所為全都是為了一己私利,心中根本沒有大漢朝廷。
枉朕還以為他們都是大漢忠臣。”
隨即他頹然坐到氈墊上,掃視了楊彪趙溫一眼道:“卿家也早就看透了是不是?
隻有朕蒙在鼓裡,還興衝衝改年號,大赦天下。
所有人都知道,隻有朕不知道,原來朕才是那個最大的傻瓜。”
楊彪趙溫見天子落寞的神情,有些於心不忍,楊彪道:“陛下不必心寒,想來曹公坐鎮兗州,距離洛陽與安邑千裡迢迢,可曹公子依然率軍千裡來援,至少說明曹氏對陛下忠心。
當務之急,需先把韓暹張楊二軍勸開。”
“說的也是,”劉協緊緊盯著曹昂,就目前來看,曹氏的確看不到好處在哪裡。
隻不過經過剛才一事,劉協也深受教訓。
看來所有人都是無利不起早,要說曹氏無所圖,想來也是不可能,隻不過他一時之間看不透而已。
隨即他當先大踏步走了出去,曹昂楊彪等跟在後麵。
在村外有一片空地,此時張楊的河內軍與韓暹的白波軍正兩相對峙。
從人數上看,白波軍大占優勢。
而且楊奉同為白波軍出身,自然也支持韓暹以方。
曹昂看到打著“楊”字旗的一方,有一員威風凜凜的將領,麵如重棗,手持一柄大斧,想必那便是楊奉手下的徐晃徐公明了。
看到天子駕臨,雙方劍拔弩張的氣氛頓時緩解不少,各自後退幾步。
楊彪來到兩軍陣前,斥責道:“天子駕前,爾等想要乾什麼?”
他是當朝太尉,名義上大漢軍隊的最高統帥,這事正歸他管。
“他們要阻止天子回洛陽,”張楊四十多歲,身材魁梧,跟呂布張遼號稱並州三傑。
韓暹張口狡辯道:“放屁,老子何時阻止過?你不要血口噴人。”
張揚正待反駁,楊彪擺了擺手道:“罷了,既然這是一場誤會,那就各自散去吧。
拚鬥下去,對誰都沒有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