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馬賊的出現,墨池苑的年輕弟子們雖然有些緊張,但皆是握緊了手中的武器,嚴陣以待著可能發生的戰鬥。
寧缺藏在運糧隊的民夫中,看著那百餘名馬賊皺起了眉頭,以這些馬賊數量來看,他們在荒原的勢力絕對不小,而且,這很有可能隻是先遣兵。
一想到接下來可能麵對的場麵,他便不由的神情凝重了起來。
他將目光落在了糧隊後方的那一輛馬車上,雖然沒有見過,但他知道,天下傳聞中三癡之一的書癡便在馬車中。
他曾在二層樓考試的那一天見過道癡葉紅魚一麵,後來他才聽說,葉紅魚曾在當日和徐川交過手。
僅此一點,他便佩服葉紅魚的勇氣。
他曾見過數次徐川出手,北山道,春風亭,舊書樓。
一次比一次強。
他現在雖然已經接近洞玄上境,但哪怕麵對最開始北山道時的徐川,都看不到絲毫獲勝的希望。
卓爾不過是跟在對方身邊數月的時間,便能夠堂而皇之擊敗洞玄上境的隆慶,破了隆慶的本命物。
說句不好聽的,他現在未必就能比卓爾更強。
而葉紅魚既然敢和徐川出手,想必實力自然不弱,那麼與之齊名的書癡,應當也有自己的獨到之處。
不然西陵也不會以書癡的名頭為借口,將如此艱巨的任務交給區區十幾個墨池苑的年輕弟子。
‘希望不會是空有其名吧。’他自顧自的想著,並沒有冒頭的打算。
甚至見勢不妙,他會第一個想辦法脫身。
比起還是普通人的他,如今已經身為洞玄境修行者的他,有太多的辦法從接下來可能的一場廝殺活下去。
他向來擅長這些事。
馬車中,莫山山雖然沒有親眼目睹那些馬賊,但通過修行者的手段,她依舊通過念力‘看’到了那些馬賊,感受到了他們癲狂,混亂的氣息。
她的神情很是平靜,黑發隨意披在肩頭卻一絲不亂,清麗秀美的容顏上,滿是寧靜恬然的氣息。
百餘名馬賊罷了,跟不值得讓她生出半分的焦躁。
就算還有更多的馬賊,此地又不僅僅隻有她一人。
她微微偏過頭,寧靜的目光落在了半躺在馬車一角的徐川身上,便自然而然的感受到了一股油然而生的強大底氣。
徐川正閉著雙眼小憩,呼吸綿長而輕柔,身上披著一張白色的絨毯,看上去很是平和,絲毫沒有在意外界發生的一切。
莫山山上前了一些,端詳著對方的睡顏,長而略疏的睫毛微微顫動,一抹恬然的笑意在她微圓的可愛臉頰上浮現,隨即她很自然的伸手將徐川身上的絨毯向上提了提,就好似一個溫柔賢惠的妻子一般。
徐川似乎感受到了這些,神情更顯柔和了許多。
片刻後,莫山山戴上了白紗覆麵的鬥笠,輕緩的下了馬車。
作為這支隊伍的掌控權的擁有者,麵對馬賊來襲,她自然要站出來穩定局麵。
而就在她走出馬車之時,已經有三名燕騎在燕將的命令下脫離隊伍,準備前去王庭報信求援。
但很快,就在遠處遭遇了另一批馬賊,遇襲之後墜馬而下。
不久後,便有數十名馬賊拖著屍體在營地不遠處呼喝著,示威和挑釁意味很濃。
但他們並沒有發起進攻,而是停在了營地的遠處,但哪怕如此,也給百餘名運量的民夫和那兩百餘名燕騎帶來了巨大的心理壓力。
莫山山出麵和燕將說了幾句話之後,便很快穩定了對方的情緒。
能成為一方將領,便也是聽說過書癡這個名號的。
而一位強大的修行者,在這個時候自然是相當於定海神針一般的存在。
穩定了燕將的情緒,那兩百餘名燕騎自然也很快得到了安撫。
所謂將為兵之膽,穩住將領,自然便能夠一定程度上的穩住那些兵卒。
至於百餘名民夫,莫山山不指望這些枯瘦如柴的可憐人們能去和馬賊作戰,他們能保護好自己便已經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了。
隨後,她叫來酌之華和那名燕將安排了一下營地的布置,眼見天光漸暗,馬賊依舊沒有發起進攻,他們便各自散去,莫山山自然是回到了馬車之中。
此刻徐川已經醒了,他看著莫山山摘去麵紗後臉上露出的些許疲色,微笑道:“排兵布陣是不是並沒有想象中那麼簡單,尤其身為主事之人,每一個決定都影響著數百人的生死存亡,壓力很大吧。”
莫山山輕舒了口氣,並沒有掩飾自己的這幾分軟弱,而是靜靜的坐在了徐川身旁,輕聲道:“還是我不夠強而已,我拚儘全力畫上幾道符,也不可能殺光那些馬賊,甚至還要防備可能存在其他修行者。”
徐川安慰道:“你已經很優秀了,整個天下在你這個年紀便能摸到神符師門檻的,也隻有你書癡一人而已。”
莫山山笑了笑,隨後沉默了片刻,她出聲道:“我想去試試,至少不能讓他們這麼囂張。”
徐川並沒有阻攔,而是微笑道:“你去便是,我會看著的。”
莫山山看似溫和,卻也是個雷厲風行的性子,既然決定的事,便不會拖遝。
當即起身仿佛一陣風消失在了馬車中。
徐川安靜的坐在馬車中,很快,他便感受到了一陣燥烈的元氣波動。
念力之下,他‘看’到了一場熊熊燃燒的大火。
不錯的火符。
他這樣想著,隨手提起書案上的毛筆,也畫了一道符。
這符看上去像一隻朱雀,隱約間,便有一股毀滅的氣息悄然浮現。
營地中,很少有人能感受到那股躁動的元氣,但卻都聽見了數道淒厲的慘叫,還有馬匹狂痛的瘋嚎自西南方向驟然響起。
無人敢在夜裡查看,隻能戰戰兢兢的等待著黑夜隨著時間消失。
馬車中,莫山山再次回來的時候,看起來臉色微微有些蒼白,大抵是不習慣那等慘烈的場麵再加上念力的消耗所致。
她還未說話,便看到了徐川方才畫下的那一道符。
一瞬間,她平靜的眸子裡便浮現了一抹亮光。
那是一種見到了心頭所愛才會浮現的神情。
然而,還不待她多看,便被一隻手蒙住了眼睛。
“你現在心緒動蕩,念力不足,要是不想跟上次一樣,就克製住自己好奇心。”
徐川的聲音從她耳邊響起,隨後她便被一隻手拉著在馬車最裡麵車乘坐了下去。
莫山山也並未反抗,很是柔順的坐了下去,眼前蒙著她的手也隨之拿開。
隻是看著徐川的眼神便不由顯得有了幾分委屈。
在一名符師麵前放著一道神符,就好比在酒鬼麵前放著一瓶世間最好的佳釀。
偏偏不能看,不能飲。
何其可惡。
徐川無奈的說道:“這道符又不會跑,現在的你需要休息,乖,快睡覺!”
莫山山語氣平淡的‘哦’了一聲,一副十分乖巧的模樣半橫著身子躺了下去。
她身軀嬌小,不大的車乘也足以輕易裝下她。
隻是她的目光還是不自覺的飄向了一旁的書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