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重進貓身盾陣後,冷眼一掃,接過身後人遞來的手弩,瞄向首當其中的都頭。
輕摳弩機,砰一聲驚弦,那都頭聞聲側滾,居然躲過弩矢,他身後一小卒猝不及防,被弩矢穿腹而過,生死不知。
李重進眼角一抽,這隊小小叛軍中竟也有如此好手,當下換過長刀在手,急令道:“停!”
咵!咵!
接連數聲重響,小底軍幾個梭型陣放盾而立。
“放箭!”李重進又令。
陣後登時竄起數名軍士,瞄也不瞄,抬弩便射,箭矢一出,立即下蹲接弦裝箭。
衝陣在前的叛軍躲閃不急,登時便有三人被射翻在地。
“再放!”
持弩軍士再次起身,箭矢急發,砰砰作響,當下又有兩人首當其衝,中矢倒地。
那都頭躲在障後,瞧得心痛,突然恨起自己來,若是平日把帶著他們喝酒嫖妓的功夫,騰出一點兒來練練戰陣,今時也不會如此被動。
他這些個弟兄多是積年悍卒,手上功夫皆不差,但若不能勇冠三軍,那點武力於戰爭中便起不到什麼作用。
眼見官軍那髯須將領又要下令,他急忙朝那些衝陣士卒吼道:“繞著跑!彆他娘跑直線!”
這一招果然有效,李重進的第三輪齊射無一命中,而叛軍已衝到眼前,他急忙吼道:“變二陣!”
梭型陣兩側持盾軍士立刻向前移動,數個小陣一拆一連,結成一道盾牆。
其後士卒就近撿些長兵,端槍持槊,立於陣後。
叛軍眨間便衝到陣前,鐵甲與大盾合撞而擊,砰砰悶響,小底軍士不待命令,紛紛刺出槍槊,金戈血肉霎時絞成一團,臟器肉塊翻騰、鮮血噴射如注,喊殺慘呼聲響徹雲霄。
叛軍前赴後繼,悍不畏死,且後續援兵不斷,撲到陣前的越來越多,小底軍後繼乏力,單薄的盾陣很快便被衝開個口子,緊接著全線崩潰,士氣立時一萎,叛軍戰意高昂,呼號嚷叫,如狼入羊群,大殺四方。
李重進見戰事不妙,單臂擎刀衝入戰團,接連砍翻幾人後,身邊為之一清,他緊接橫刀向天,大吼一聲:“誰敢與我一戰!”
聲若奔雷,氣若懸河,兼他生得虎麵髯須,身材高壯,繡衫浸血,黑甲帶彩,周遭士卒皆是一怔,側目視之,真如張飛在世,有萬人無敵之氣勢!
見一吼奏效,李重進尋著那都頭,舞刀欺上:“亂臣賊子,納命來!”
都頭也非善茬,獰笑一聲,掄錘迎麵而來。
小底軍士被李重進帶動,本已漸熄的戰意再次點燃,嘴上罵不絕口,各自揮舞兵刃,反撲上去。
雙拳難敵四手,李重進左臂受傷,單刀直入,與那都頭戰作一團,兩方士卒均未幫手,十數個回合後,李重進漸感力竭,有些招架不住叛軍都頭紛舞的雙錘。
餘光瞥向前後兩個登牆點,都是空蕩蕭索,已許久沒有軍士爬上,馬麵墩下的兩根鐵撞木兀自搖擺不停,木身上殷紅一片,鐵鋒倒掛著不少碎肉人腸,先前那些在梯上的袍澤,怕俱已殞命。
還在城頭的小底軍越打越少,戰線逐漸萎縮,身後隻餘不到兩丈見方的空地,而麵前的叛軍卻不減反增,已成合圍之勢,難道今日,真要交待在這裡嗎?
李重進哀歎一聲,有些分神,眼角卻冷不丁掃到一片錘影,他急忙抬刀去擋,咣當一聲,虎口一麻,他的動作登時露滯,那都頭見有破綻,連忙朝他胸口送去一錘。
李重進眼前一花,回護不急,被錘中胸口,他隻覺一陣氣悶淤堵,眼前發黑,腳下踉蹌幾步,已不能再戰。
叛軍都頭趁機再上,勢要斬將立功,不想有幾個小底軍卒斜刺過來,堵住了他,又有近衛上前,將李重進搶下,扶至一旁。
“指揮使,這仗不能再打了。”那近衛身上幾處帶彩,痛心勸道。
李重進氣息稍勻,凝神盯著近衛,叱道:“現在哪裡還有退路,我等隻能舍身取義,方能不負陛下厚恩!”
言罷,掙紮著就要站起,這一動便牽扯胸腔內傷勢,倒吸一口冷氣,李重進又跌坐回去。
“扶我起來!”他瞪了眼近衛。
近衛無奈隻得將他扶起,李重進起身,朝前一看,隻見遠處馬道上,隊隊甲仗鮮明、軍容嚴整的叛軍正火速往這裡趕來,人數少說有數百,打著“慕容”旗號,一望便知是兗州的精銳內牙軍,登時,李重進的心涼了半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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