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照千裡白速度極快,兩軍交錯而過時,郭宗誼周身兩側,有各色兵刃十數件,疊次向他擊來,俱都儘數落空,反而被他抓住機會,微偏馬槊,刺向一個驚慌失措的叛軍。
槊鋒瞄著他的腹心而去,鋒尖點在鐵甲上,郭宗誼隻覺手上微微一阻,而後刺啦一聲,豁然貫通,二三尺長的槊鋒直透到底,鋒上聳峙的隆脊,攪破臟器,勾帶出一截人腸。
待郭宗誼回過神來,槊上已掛著個吐血不止的死人,他隻掃了一眼便不敢再看,連忙勒馬調頭,連人帶槊都丟在一旁,他揉著發脹的手腕,等待大軍重新集合組陣。
趁隙向前一觀,隻見兩軍交錯之地,已留下上百具屍體,郭宗誼左右掃了一眼,見曹彬、李未翰、郭守文等都俱在,心裡也稍稍鬆了口氣。
隊伍裡還有一人的出現倒是令他大感意外,便是趙匡胤,隻見他穿著黑漆山文甲,手執一條镔鐵棒,兩邊棒頭上沾滿了紅白之物,看來他的武藝確實了得,短促的交錯,最少也敲死了兩人。
趙匡胤心有所感,扭頭徇著目光看去,見是殿下正打量著自己,連忙咧嘴笑笑,叉手一禮。
郭宗誼頷首示意,收回目光,望向河岸邊。
岸上的步軍此刻也趕到邊沿搭弓引箭,趁叛軍正亂時,放出一片箭雨,射翻了數十人,便引起叛軍中善射者的還擊,倒下十來人。
叛軍領指揮使怨毒盯了一眼頭頂的河岸,點出百來騎,揮手讓他們離開。
郭宗誼遠遠瞧著,見叛軍分兵,猜是為對付岸上的步軍去了,當下招來海進,道:“你速領一百騎上岸,務必攔住叛軍。”
海進領命去了,此時隊形堪堪整好,郭宗誼自馬鞍兩側抽出一對八棱鐧,長約四尺,镔鐵打造,頭尖棱利,能刺能鞭,份量不重,約十斤左右,但馬戰時,借著馬勢,一擊若中,即便隔著鐵甲,也是非死即傷。
兩軍中有許多人都換上了短兵,此間地勢狹隘,兩軍交鋒時空間略顯局促,用長兵易掣肘,短兵便無此慮,身手好的可肆意縱橫。
“殺!”郭宗誼嘶吼一聲,猛然竄出。
身後軍士信馬由韁,緊緊跟上,千餘騎追風逐日,雷騰雲奔,聲勢翻江倒海,氣衝鬥牛。
兩軍交錯,郭宗誼奮力揮舞著八棱鐧,左擊右劈,俯仰開合,急猛似電。
白駒過隙不可捉摸,短促間,被郭宗誼鞭下馬有三五人,再次勒馬調頭時,他方覺左臂一陣刺痛通心透骨,扭頭一看,隻見一道指長的開口正汩汩流血,皮肉翻綻,已見白骨。
他強忍疼痛,急忙自鞍袋裡摸出一卷白布,咬一頭抓一頭,纏於傷口上。
曹彬堪堪衝到,撥馬回轉間見郭宗誼已掛彩,忙道:“殿下於陣外稍待,看我等破敵。”
說完留下兩騎護衛殿下,一縱馬又向敵陣衝去。
郭宗誼活動傷臂,自覺無礙,便顧左右道:“國華也太小瞧人了。”
言罷一抖韁繩,直取敵軍一小校。
兩軍均不再刻意組織攻勢,各騎衝到頭,調轉馬頭便又自尋對手殺去,一時間,兩軍在這狹窄的河道內殺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
岸上的步軍見兩軍戰作一團,已無機可覓,負責指揮的張瓊恨恨射翻一個落單叛軍,對身邊令兵吼道:“收攏軍陣!大盾在前,槍兵在後,敵騎馬上就到!”
金號驟響,旗令頻傳,四散於河岸沿邊的步軍聽見鼓號,立即扭身回撤,向旗手狂奔靠攏,轉瞬間便收零成整,結成鐵板一塊。
自古以來以步打騎無異於自尋死路,哪怕他們人數四倍於敵,可仍舊希望渺茫,加上他們現在無重甲、無車陣、無強弩,毫無準備,完全就是遭遇戰,打了個措手不及。
可戰爭本就如此,永遠變幻無常,張瓊也隻能勉力施為,好在他們曾演練過以步戰騎,倉促間,還算有序,不至於自亂方寸。
他咬著牙,冷眼看著遠處蓬起的一線煙塵急速卷來,聲勢浩蕩,排山倒海,還未開打,便已先勝三分。
張瓊歎為觀止,心道這騎兵於曠野平原,確如魚在淵水,此戰若能生還,回去怎麼著也得給都裡的崽子們弄幾匹馬,學學馬戰騎射。
待敵近約二百步時,張瓊強壓下忐忑,急聲高呼:“舉!”
後方持弓弩者聞令,俱都斜舉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