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宗誼已半身染血,盔甲前後上有幾處凹陷,十多道裂口,若非有此堅甲,恐怕他早就殞命當場。
早知道不披這身紮眼的赭黃繡衫了,鋒芒畢露,找死。
赭黃在李唐時是皇帝專屬,五代後皇族直係子弟也能著,但不可著於袍。
叛軍遠在兗州,又兼於慕容起兵,多方封鎖,於朝事鮮有寡聞,雖不能確定他的詳細身份,但可以肯定他是皇室宗親。
於是他成了叛軍眼中的香餑餑,個個奮勇爭流,誓要將此大功斬獲在手。
好在有趙匡胤、郭守文、李未翰等人,以及幾個殿直的拚力死護,這才苟全性命於亂軍之中。
兩軍陣前遍地橫屍,折戟滿目,此時叛軍已剩不到二百人,郭宗誼回身略略一掃,估莫自己這邊還有四百餘人,不由得一陣心疼。
這仗不再能硬打了,郭宗誼想著。
喘了口氣,他喚來曹彬:“找個大嗓門的,勸降。”
曹彬受創不少,形容頗為狼狽,跨下的馬已不是初來時那匹了,他咽了口唾沫,喘息道:“標下來便可。”
郭宗誼心有不忍,攔住他,道:“你說話都費勁,還是讓我表兄來吧。”
李未翰和他爹一樣都是使刀的,此刻提著杆家傳掩月刀,滿臉亢奮,不時揮舞兩下,一副猶有餘力的樣子,他常年挨揍,皮糙肉厚,善閃躲,體力強,人馬俱披甲,受創遂不多。
見郭宗誼望過來,李未翰報之一笑,問道:“表弟可還能再戰?”
郭宗誼搖頭:“終不如表兄驍勇。”
李未翰嘿嘿一笑:“表弟年幼,再過幾年壯了,便能打了。”
郭宗誼沒有接茬,轉而道:“表兄若還有餘力,可上前喊幾聲,勸降。”
“勸降?”李未翰一臉詫異,“這就不打了?”
“不降再打。”
李未翰隻好拍馬上前,高聲喊叫:“前方的賊人,速速下馬受降,我可饒你們不死!”
對麵也走出一人,高聲回道:“要我等降也可以,需保留本部,不被打散,且每人加官一級!”
李未翰回頭望向郭宗誼,見他點頭,扭頭回道:“可以,你們放下兵器,下馬受降!”
對麵軍陣沉默一會,才有回聲:“好,我等這就來,望天家遵守信諾。”
接著,便見叛軍紛紛下馬,丟掉兵刃,高舉雙手往陣前走來。
突然,叛軍中不知誰喊了聲“有詐!”,登時如投石入水,乍起波瀾,一眾下馬受降的叛軍好似驚鳥,紛紛喝罵著跑回馬邊,撿起兵刃重新上馬。
郭宗誼見事起波折,正疑惑間,見叛軍已和一支背襲而來的彪軍打將起來。
無奈,郭宗誼隻得率軍,再次衝殺。
來的便是曹胤軍,並海進的那七八十騎,官軍人多勢眾,兩邊圍堵,叛軍逃無可逃,被成片絞殺,僅剩十餘騎時,郭宗誼急忙叫停。
“捉活口!”他喊道。
正要落刀的騎兵紛紛急停,一陣人仰馬翻後,軍士圍成圓圈,取出網兜繩套,將十餘叛軍套羊一般縛於馬下。
曹胤部指揮使一眼便看那名披著赭黃繡衫的銀甲小將,下了馬,上前單膝跪地:“臣救駕來遲,望殿下恕罪!”
郭宗誼瞥了他一眼,溫聲道:“卿何罪之有,快快請起。”
指揮使起身,郭宗誼又問他:“卿姓甚名誰,現居何職?”
“臣羅彥瓌,現任龍捷左廂第三軍第十三指揮使。”他忙不迭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