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朝食,郭宗誼在大帳中休息,一覺醒來,已是申時,永福縣剛被攻下,大軍進城,王樸正與呂端在主持善後。
及夜,永福縣衙,王樸捧著冊簿前來,郭宗誼仍在沙盤前推演戰事。
“大都督。”王樸輕聲喚道。
郭宗誼抬頭,見是王樸,露出近來少見的笑容:“先生忙完了?”
“是。”王樸獻上民籍丁冊縣誌等,又道:“永福是個緊縣,有民四千餘戶,縣中各處倉廩,共存有糧十五萬石、錢五萬貫、帛一萬餘匹。”
“有多少騾馬?”郭宗誼挑要緊的問。
“繳有永福守軍的戰馬一百餘匹,駑馬二百餘,騾、驢共六百餘匹。”
南方馬少,這點牲力根本是杯水車薪,郭宗誼想了想,吩咐道:“取府庫所得,把城中百姓、廓外大戶家中的馬、騾、驢按市價買下來,也可用糧來換,總之,一匹也彆留下。”
王樸領命,接著又問:“近日連戰連克,俘兵已近萬人,除少數編入效誠軍的,其餘人該如何處置?”
效誠軍是郭宗誼以心向朝廷的俘兵為主,新立的一軍,加上調去任軍官的鎮寧軍軍校,人數不過兩千,郭宗誼許諾軍中降卒,立得一功便能擺脫戴罪之身,正式入籍,待遇、升遷與鎮寧軍一致。
而其餘俘兵則是個隱患,人數太多,管理成本很高,稍有不慎,暴動起來,則有傾覆之危,且降卒每日也要消耗不少糧食。
郭宗誼深深歎了口氣,麵露掙紮,猶豫了許多,他才澀聲開口:“把有一技之長的精銳留下,其餘人刺瞎雙眼,留在城外大營。”
王樸驚訝抬頭,滿臉的不可思議,堂中近衛也紛紛側目,用驚疑的眼光打量著自家殿下,似是頭回認識一般。
這是一條毒辣的計策,以郭宗誼雜糅的價值觀來看,完全可以說是慘無人道,但行之必定有效,他不得不做。
王樸陷入沉默,良久,他才開口:“臣會說這是臣的命令,大都督並不知情。”
“先生不必替我背這黑鍋。”郭宗誼無力擺手,勉強笑道。
王樸神色堅定,搖搖頭:“大都督未來要君臨天下,身上不能有這等汙點,給世人留下暴虐的印象。”
言罷,王樸拱手一禮,告退離開。
郭宗誼目送王樸離去,心中很是慚愧,但他清楚,類似的事,等他登基後會更多。
翌日,大軍仍在永福休息,潘美將探來的軍情彙總,一股腦報了上來。
郭宗誼一封封看著,又來到沙盤前,將代表南漢軍的黑色小旗重新排布了一番。
這時再看沙盤,潘崇徹與寧遠、靜江二軍在昭州會師,目前正在休整,暫時沒有往永福行軍的動向。
而永福縣附近的融州、宜州、柳州、象州、蒙州、富州駐軍,都有整軍出征的跡象。
整個鬱江以北的南漢軍,除了桂州,都在向永福縣圍剿而來。
桂州的駐軍八成是被何晶軍帶走大部,兵力僅夠防守,才沒有主動出擊,否則潘崇徹豈會給他在北麵留下這等空門。
郭宗誼摸著長出淺淺絨毛的下巴,沉思片刻,命令道:“傳令,著匠人督造攻城器械,後日拔營,向桂州城進軍!”
王師的動向很快也被南漢軍探到,潘崇徹在次日收到軍報,急忙召來王定保、何晶真,二人來至帳中,屁股還沒沾到座,潘崇徹便顧何晶真道:“你在桂州留下多少守軍?”
“一萬餘人。”何晶真老實答道,靜江軍主力都被他帶了出來。
“壞了。”潘崇徹扶額,將軍報遞給二人傳閱。
“郭宗誼繞了一大圈,把我們都引了出來,居然是要攻桂州!若真讓他攻下,憑他手中數萬軍隊,倚著桂州這座大城,半年內自是安全無虞。”
何晶真手捧軍報,大驚失色,他不在乎能不能打敗王師,擒下郭宗誼,他隻擔心自己在桂州城中的積蓄,還有百十口家眷。
“潘大監,這……這可如何是好?”
潘崇徹是內侍省丞,是大宦官,劉晟並不信任臣僚,獨信宦官,到了他兒子劉鋹嗣位,更是猶有過之,臣屬自宮後才會被進用,由是南漢滅亡時,朝中閹宦多達兩萬餘人。
潘崇徹按下何晶真的肩膀,令後者心頭一陣惡寒,卻丁點也不敢表露。
“何帥勿慌,桂州城牆高厚,即便隻有萬餘人駐守,也能防上旬日,我們這便率軍北上回援,務必將郭宗誼堵死在桂州城!”
說著,潘崇徹轉身至案後,撚出一支令箭,高聲道:“命融、宜二州鎮軍繞至桂州北三十裡紮營,北上的大小道路全數封死,一隻鳥也不得放過!”
堂中一小校領命,接過令箭,大步離去。
潘崇徹伸手又取出一支:“命柳、象、蒙三州鎮軍加速行軍,務必在後日日落前趕到桂州州境內!”
發過號令,潘崇徹又來何、王二人麵前,好言道:“何帥、王帥,回去準備準備,明日一早,我們便拔營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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