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飛身隱入虞府,匆忙回到仆役院。
在黑暗中,他一把將身上染血的玄衣脫掉,用舊布衫裹住,修長有力的指尖,極冷靜地將尖尖的血跡擦拭乾淨。
一盞微弱的燈火,在門外盤旋,邵漠隻瞥了一眼,整個人人已立在門後。
緊握劍柄的手,青筋橫現。
“漠啊,可回來了?”是邵母的聲音,雖然壓低了,但聽在耳內,還是讓他一陣心驚。
他未應聲,那盞燭火盤旋片刻,終於消失在長廊。
邵漠鬆了口氣,這種事情,他不想讓母親知道,不然定會將她駭得神魂俱散。
飛快將舊衣處理掉,邵漠再次回到棲芳院。
如今已是三更時分,荀醫官早離去,院內隻留了一盞微弱的燭火,映著青翠桃葉,散發著瑩綠的光芒。
他側身倚在樹後,深幽的眸緊緊盯著那一扇緊閉的雕花窗。
房內一盞燈火葳蕤,窗上映出個丫鬟忙前忙後的身影,隱約可見那窈窕身影起榻飲水,過後又繞進了屏風內,再無動靜。
他靜靜凝注著,如石雕像般,一動不動。
半個時辰後,那燈火漸漸黯淡,隻聽吱啦一聲,杳香端著漆盤而出,一手捂唇,打了個嗬欠。
待她去鎖了院門,走進間壁休憩,過了好半晌,邵漠才躡手躡腳進了虞維音的房中。
踏入內室前,他心中略微發緊。
抬起雙手,使勁兒嗅了嗅身上的氣息,生怕殘留一絲血腥味。
香幾上的燭台上,燈火散發著微弱的光芒,他心中緊張而焦灼,似那即將被折腰的燭火般,滾燙而又熾熱。
他隻是想來看看她,僅此而已。
可胸腔內,卻湧動著無限的思念與愛意。
而這些被封存已久的情感,如今似被揭開了盒蓋,一股腦地從胸口往四肢百骸溢散,折磨得他沉冷的麵龐,一雙劍眉糾結無比。
繞過屏風,如絲如縷的帳幔後,躺著他朝思暮想的人兒。
她側身朝內,銀白色小衫裹住曼妙身材,一頭如瀑青絲灑落而下,如茂密的海藻,蔓延在她纖瘦的脊背上。
他幾乎屏住呼吸,慢慢地撩起了帳幔。
他想看看她的臉。
先前匆匆一瞥,已見她臉上紅疹密布,似有發腫痕跡,又聽那荀醫官說得那般嚴重,他隻單想想,便為她要承受的疼痛而痛楚不堪。
她那般乾嬌百貴的身子,玉雪晶瑩的麵龐,如何能受這般苦楚?
俯低了身子,他猶疑著。
思索片刻後,伸出手,仍輕輕扳過了她的柔美的香肩,待看清她的麵頰後,他胸口驀地一痛。
似被箭矢,狠狠插入心臟,令他動彈不得。
那張瑩潤白皙的麵頰上,雖然已上了淡綠的藥汁,但頰上大大小小的紅疹,依然沒有褪去,如今仍盤踞在她臉龐,連額角、下頜都未放過。
他咬緊了牙關,突然恨自己,剛才下手太快。
讓虞楚恬和趙吾善死得太過輕鬆,太過便宜了!
目中流露出真切的疼惜,還有深沉的擔憂,他胸口激蕩的那股愛意,令他忍不住伸手輕輕握住了虞維音凝脂般的玉手。
卻不敢用力,就怕那熟睡中的人兒,下一刻就睜開了眼睛。
那雙瀲灩如秋湖般的鳳眸,澄澈明潤,似能窺探他心底最深的欲|念,每當他凝望她那雙眼眸,總能看到自己對她深沉的渴望,這令他疼痛又歡愉。
執起那隻素白如霜雪般的手,他俯首,輕輕將緊抿的滾燙的唇,印在她的手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