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中喧慶熱鬨,宴席仍在繼續。
翟禎安不動聲色瞥了眼坐在身側的女子,她梳著寶仙髻,兩鬢插煙青色碧玉簪,身上是鶯黃色絹花上衣,係著條梅花紋月白紗裙。
細白手指執箸,夾了時蔬細嚼慢咽,姿態優雅,賞心悅目如同仕女圖。
原以為,今夜的宴席會被她搞砸,卻沒想到,她不急不躁,不慌不亂,就將在場所有人都收服了。
心裡幾分驚訝,幾分驕傲。
聽著眾人的誇讚,他心中湧出一陣難言的自豪和欣喜,胸口也被拱得熱熱的,連他也不知道是何緣故。
按理來說,他想要看到她出醜,要是出醜了,他便更有理由出言教訓她。
順帶,她也能認清現實,在他麵前該低頭就要低頭,彆整日不給他好臉色看。
但奇怪的是,看見她能頂著壓力將這宴席辦得妥帖,他心裡也沒生出半分不悅。
看看吧,這就是他翟禎安的女人!這樣才智出眾的女子,怕是放在人群裡也找不出第二個了!
他心中激蕩著這些想法,但下一秒,又湧出彆的的念頭。
虞維音操持得好,事事都能達他的目標,那三年之約,又如何能續約?
相處到如今,他對虞維音的興趣日益增強。
不敢確切說是男女之愛,但好歹也有夥伴情誼,這麼一個出色的女子,他說什麼都不能放手啊!
另一邊,薑秋思、盧楚楚和柳婉開始發愁。
眼見著虞維音出儘了風頭,原本安排親眷出頭的戲碼,也沒法繼續往下唱,心中鬱悶不已。
跟幾位姨娘聯係密切的煙兒,此時也垂下了頭。
初時見了虞維音製作的食單,見那食單上有魚蝦,她還在心中偷著樂,想著好幾位賓客都不能吃海鮮,定然會在宴席上發難。
她怎會想得到,虞維音瞞鬼一般,竟弄出這般怪模怪樣分餐自揀的法子!
翟老爺又是護犢子般態度,今後要扳倒她,當真是難上加難!
看來隻能寄希望,虞維音在供給華記綢緞莊的那批緞料上跌個大跤了。
這可是個大單子,華記是京城大戶,一旦出差錯,翟府名聲、錢財必損失慘重。
她就不信,到那個時候,唯利是圖的翟老爺,還能這般護著虞維音?
不過是個好用的工具人罷了,這些人寵著護著,隻是當她有用處……
煙兒在心中安慰自己,但心裡依然忍不住酸澀,想到虞頌多年來對虞維音,也是這般無條件的寵溺,她就覺得滿腔苦痛。
爭了這麼多年,從虞府到翟府,虞維音怎麼仍然過得順風順水,而她卻要家破人亡,改頭換麵做個低賤的丫鬟?
她當真是恨透了虞維音,那恨意喧湧著,無時無刻都在齧咬她的心臟。
怎麼就沒有一個人,肯全心全意待她,給她最純粹最無私的愛?
誰能看到她的缺點,仍能包容她,接納她的不完美?
煙兒攥緊了拳頭,閃身出了榮華園,一路小跑至僻靜的後院。
這兒清幽黑暗,密林修竹隔絕了燈火與喧囂,隻能聽見鳴蟲唧唧,煙兒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握著拳發泄般捶打著鬆軟的泥土地。
為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人人都喜歡虞維音,不喜歡她?
為什麼虞維音事事順遂,就好像連老天爺都在幫她啊!這世道如此不公麼?為何不睜開眼看看她虞楚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