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牙在波斯灣的貿易活動，至少有一半的對象是奧斯曼國，而其中又以靠近海岸線的巴士拉城最多。
但近幾個月從霍爾木茲島銷往巴士拉的貨物，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減少，奧斯曼商人們似乎因為某些原因改變了想法，不願再花錢向霍爾木茲島預定商品了。
魯伊不是不知道造成這種局麵的原因，但他現在就是要故意裝作不知，詢問伽勒爾對此的看法。
他認為伽勒爾身為巴士拉的執政官，對於這樣的市場動向不可能半點都沒有察覺，明確伽勒爾的態度，才好采用相應的措辭來溝通。
伽勒爾表情輕鬆地應道：“那想必是商人們認為來自霍爾木茲島的貨物銷售情況不佳，所以才會減少了購買量。魯伊大人應該多準備一些價廉物美的商品，減免外國商人的稅賦，才能吸引更多的商人前往霍爾木茲島。”
魯伊苦笑道：“如果事情這麼簡單，我就不用專門跑一趟巴士拉了。伽勒爾大人，您難道沒有注意到，貴國商人正在把交易地點從霍爾木茲島轉向伏波港嗎？”
伽勒爾反問道：“去什麼地方開展貿易活動，這是商人們的自由，難道有什麼不妥嗎？”
魯伊趕緊就著話頭道：“大人，對貴國來說，伏波港可是各路亂黨的集中地！那個脫離貴國宣布自治的希胡國，舉辦建國典禮的地點可就是在伏波港！如今當地有不少阿拉伯部族都想效仿希胡，所以頻頻在伏波港活動。貴國商人在那裡交易所產生的收益，也會有一部分進入到那些亂黨手中，不可不防啊！”
言下之意，就是你怎麼能放任本國商人前往叛黨活動的地區做買賣，這不就成了變相資敵了嗎？
伽勒爾道：“魯伊大人是在擔心那些阿拉伯人成了氣候，會對我國不利？那我還真是要感謝您的關心了！”
魯伊聽出對方的語氣有些不虞，連忙解釋道：“我無意乾涉貴國內政，隻是伏波港的存在，已經影響到地區的安寧，受到影響的不僅是貴國，霍爾木茲島也深受其害。近期與貴國的貿易量下滑，其實就是伏波港的海漢人從中作梗所致。”
“你們兩國不是盟友嗎？海漢為什麼要跟你搶生意？”伽勒爾一臉玩味的表情看著魯伊，似乎不太相信他的指控。
魯伊倒是早就料到了伽勒爾會提出這樣的問題，對此也有所準備，坦然應道：“我國與海漢隻是在軍事領域結盟，但在商貿領域，我們既是合作夥伴，也是競爭對手。但海漢人行事比較陰狠，不像我們葡萄牙人光明正大，他們會用一些見不得光的手段來爭奪市場，我個人是不太喜歡跟他們打交道。”
魯伊一股腦把責任全推到海漢頭上，渾然忘了自己是如何暗中策動阿拉伯人去攻打伏波港。
但伽勒爾顯然也沒有完全聽信他的一麵之詞，隻是不冷不熱地應道：“貴國和海漢之間的恩怨，與我國無關，我關心的隻是海漢是否能夠與我國和平相處，和海漢通商是否能給我國帶來實際的收益。”
魯伊搖搖頭道：“可是像希胡這種原本歸屬於貴國管轄的阿拉伯部落，如今都在想方設法攀附海漢，與貴國切割關係……難道伽勒爾大人真就眼睜睜看著阿拉伯半島被海漢人一點一點蠶食掉？”
伽勒爾道：“魯伊大人，兜了那麼大的圈子，還不打算說明你真正的來意嗎？”
魯伊見伽勒爾識破自己的伎倆，隻好放棄了掩飾，直截了當地說道：“我希望貴國能采取一些強硬手段，迫使海漢放棄在波斯灣的擴張行徑，讓這裡的國際秩序重新回到以前的狀態。”
伽勒爾眉毛一挑，反問道：“強硬手段？你是不是想說，讓我國出兵去對付海漢人，最好是把他們逐出波斯灣？”
魯伊感覺對方語氣不善，隻能謹慎地應道：“要采取何種措施，那是貴國的決斷，我並沒有想要鼓動貴國出兵打仗的意圖。”
伽勒爾哼了一聲道：“說起來真是有意思，或許閣下不會相信，你剛才所說的這些話，其實已經有人提前替你說過一遍了。”
“啊？”魯伊聽到這話不免大吃一驚，他在此之前並沒有派出任何使者來巴士拉麵見伽勒爾，怎麼會有人在自己到來之前就把這些話告知了對方。
伽勒爾也注意到了魯伊的窘態，這似乎更加表明，他所掌握的情報信息並非有人虛構，而是真能跟魯伊此行的真正目的對得上號。
魯伊也察覺到自己的失態，趕緊收斂心神，對伽勒爾道：“這其中肯定有什麼誤會，我沒有任命任何人作為代表來巴士拉傳話……”
伽勒爾有些不耐煩地打斷了他的辯解：“告訴我這些話的人，並不是你的人。”
“不是我的人？”魯伊有些糊塗了，既然不是自己的親信下屬，那又何以得知自己會來巴士拉會晤伽勒爾，更彆說這些具體的內容了。
伽勒爾見魯伊無法作答，隻能主動道出了答案：“在與你會麵之前，我接見了一位來自伏波港的海漢使者，關於你剛才所提的這些建議，正是他告訴我的。”
魯伊越聽越糊塗，搖搖頭道：“我還是不太明白。”
伽勒爾解釋道：“海漢使者比你早兩天到巴士拉，他告訴我，葡萄牙人一定會主動到巴士拉來拜訪我，並且會反複挑撥奧斯曼與海漢的關係，勸說我斷絕與海漢的來往，甚至是出兵討伐伏波港……我原本並不相信，但你的到來卻證實了他的說法。”
“就在與你見麵之前，他剛向我告彆離開這裡。你們倆一前一後來到巴士拉，真的隻是巧合嗎？”
“魯伊大人，你能解釋這是怎麼回事嗎？”
魯伊有些茫然地搖搖頭道：“我……我不能理解這是怎麼回事，但我可以發誓，我的想法並沒有告訴過海漢人。”
伽勒爾沉聲道：“我不知道你們兩個國家到底在玩什麼把戲，我並不喜歡海漢人，但我也沒辦法信任你。如果你的目的是想讓我國出兵去對付海漢，那你現在就可以打消這個念頭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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