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數隻人形書靈聚集在一起，也不知在爭吵什麼，根本沒將慕子煜的話聽到耳朵裡。
有的說古文，有的說白話，有的說南方話，有的說北方話。
“我說！靜一靜！”
使出全身力氣一通大吼，這一聲宛如驚雷炸響，七層整個安靜下來，隻剩一陣翻書聲，那群書靈不約而同轉過頭來，像是看見了什麼可怕的東西，一哄而散，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不光是那群書靈，還有那本該堆在地上的一大堆書，現在也是消失得無影無蹤。
“各位不要怕，我是來清理打掃的，請各位配合一下，謝謝，謝謝！”
很久之後，在東邊一角的黑暗裡，卻是多出幾百雙眼睛，閃著藍光將慕子煜盯著，倒是看得他心裡發毛。
“這位小哥！”
慕子煜轉頭一看，是一隻不過二十來寸高的書靈，雖然看著是透明身軀，卻人模人樣，臉上胡須茂密，跟個學者一樣，還戴著副圓框眼鏡。
他正扯住了自己的衣角，臉上笑嗬嗬的：“你來得正好，我們正有一件事決斷不下，還請你來為我們解惑。”
慕子煜眉頭一皺，卻也是蹲下身子，笑著問道：“可是許久沒曬太陽？”
他笑著擺擺手，又對那黑暗處招了招手道：“來來來，如今來了個局外人，正好做裁判。”
隨著他招手，便又是一大群書靈趕來，將慕子煜圍了個水泄不通。
四下一看，真是千奇百怪。
不光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還有飛禽走獸，奇珍異物。
當下就有一隻蒼鷹模樣的書靈落到慕子煜肩上道：“小哥你來看看，我們這一大堆秘籍卷宗裡，誰本事最大？”
又有一年輕女子，卻不過十多寸的書靈跳到慕子煜腳上道：“我們這些書靈裡，誰長得最好看？”
“我們的主人中，誰的名氣大？”
“我們的包裝中，誰的最精美？”
“我們的字跡中，誰的最傳神？”
一窩蜂又是一大堆，慕子煜隻覺得頭昏腦漲，一個字都聽不進去，他連忙喊叫道：“打住，打住！”
他指著第一問他問題的那書靈道：“他的本事最大。”
又指著第二隻道：“她長得最好看。”
“他主人的名氣大。”
“他的包裝最精美。”
“他的字跡最傳神！”
話音剛落，又有一群書靈跳出來不服道：“明明我的本事最大！”
“明明我長得最好看！”
慕子煜可以摸著自己的頭發發誓，如果能動手，他絕對不留一個活口，不然就一輩子長不出來頭發。
“停！”
他止住周圍吵鬨，對扯著他衣角的老書靈道：“你們這般吵鬨，就是為了這些問題？”
那書靈還是笑嗬嗬的模樣，搖搖頭道：“不是。”
老書靈指著那一大群書靈道：“我們爭論的不過兩個，我們這群書靈裡，誰算是擁有靈智，誰算是真正的活著。”
慕子煜有些意外。
老實說這個問題乍一聽覺得很荒謬，慕子煜沒怎麼在意，他笑看那老者一臉期盼，話到嘴邊，卻又咽了回去。
現在，慕子煜覺得這是一個很有意思的問題。
於是他原地盤坐，看著圍繞在身邊的書靈，對那老者問道：“那，在您看來，什麼才算是擁有靈智，什麼才算是真正的活著？”
老者在他對麵而坐，拍拍手，很快有兩隻乖巧的書靈端上茶水，放在慕子煜麵前。
“我在問你，你卻要來問我。”
他笑道：“我們先來討論第二個問題，怎樣算是真正的活著。”
他指著自己問慕子煜：“你看，我算不算是真正的活著？”
慕子煜點頭，又搖頭，開口說道：“在我看來，您確實是活著。能夠思考，甚至還能向我提出這樣的問題。”
“那你為什麼又要搖頭呢？”
“因為我突然覺得一個東西是否能夠說話，能夠思考，無法作為判斷他是否活著的標準。”
有些東西活著，在彆人眼中卻已經死了。
有的人死了，在其他東西眼中，卻依然活著。
於是慕子煜問道：“在您看來，您是否活過？”
“那怎樣才算是活過？”
“當然是做自己想做的事，吃自己想吃的東西。”
“那我確實不曾活過。”
“那您現在確實是真正的活著。”
“哦？此話怎講？”
“在我看來，活著，是追求的過程。”，慕子煜想著，努力將自己的想法表達出來，也許語言很笨拙，可他真的很努力道：“是探求，是追尋，活著不是目的，而是手段。死人之所以是死人，便是他們再無所求，也無可所求。”
慕子煜感覺自己的心飛得好遠好遠，眼前是一望無際的山川大河：“隻要有想要追求的東西，我便可以認為它是活著的。”
然後，他看著那老者最後說道：“就算有人一心求死，死亡，也是他所追求的。所以，我認為您是真正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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