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之朔風疾!
年輕軍官望見李榆,興奮地打了個招呼就快步走來,杜宏泰拉著那名軍官向李榆介紹“榆子,這是我的本家兄弟杜宏方,小名四虎子,你還想得起他嗎,你們倆小時候可打過架。”
李榆努力在腦海裡搜尋這個人,卻什麼也想不起來,杜宏方上來就是一拳“榆子,你連我四虎子都忘了!我們倆小時候在榆溪河裡摸魚、到人家院子裡偷棗的事也想不起來了?”
“四虎子,榆子打仗打壞了腦子,你彆逗他了,你趕緊說正事,大帥到什麼地方去了?”李槐對杜宏方擺擺手問道。
“我們也才到這兒不久,大帥為隱蔽行蹤,把人馬都藏到前麵的山穀裡了,沒想到你們也來的這麼快,大帥派我出來時說,如果找到你們,就叫你們也去那個山穀隱蔽,”杜宏方一邊回答,一邊還纏著李榆,“榆子,聽說你一次就娶了倆媳婦,而且還是蒙古大汗、小汗家的公主,你可真有種,我跟你去豐州,你給我也找個蒙古公主做媳婦吧,我也過過當駙馬的癮。”
“四虎子,你家裡有媳婦還湊什麼熱鬨,大帥正等著我們呢,你在前麵帶路,我們馬上去和大帥會合。”李槐不耐煩地叫起來。
清澗河附近的山穀裡,近千名明軍騎兵呆在雪地裡一片肅靜,隻有馬偶爾鳴叫幾聲,見到大批的援軍趕到,他們也隻是揮手笑一笑,然後繼續沉默著忙自己的事,豐州兵和綏德兵見狀,也靜靜地下了馬,整理起自己的行裝和武器。
杜宏泰忙著去清點輜重糧草,杜宏方引著李榆、李槐兄弟倆去見杜文煥,李榆心裡突然忐忑不安起來,終於要見到這位名震天下的大帥了,他是什麼樣的人、長得是什麼模樣,李榆一概不知,但他卻時刻能感覺到這位大帥的存在,大帥始終庇護著他,像把巨傘罩在他的頭頂上,替他遮風避雨,杜家的聲望也讓他在明軍中有了一席之地,被列入強悍的榆林戰將之列,如果沒有大帥傾力相助,李榆知道自己很難走到今天,隻是自己真是杜家人嗎?
“那就是杜帥,快行禮!”走進一座營帳,李槐指著坐在帥案後麵的人提醒李榆,那人身材高大魁梧,頭低著看不清他的麵容,李榆慌忙向他躬身施禮。
“你想過這一仗如何打嗎?”杜文煥頭也不抬地看著地圖,漫不經心地問了一句。
“這一仗既好打也不好打,全看大帥作何打算,”李榆被李槐輕輕推了一把,理了理思路說道,“如果以擊潰流賊解清澗之圍為目的,我軍隻須隱藏行蹤潛至敵營,趁其不備發起攻擊,賊人戰力太弱不堪一擊,我鐵騎定會將其一舉擊潰,清澗之圍自然解了,不過賊人熟悉當地地形,必會逃入山中隱藏,等我軍一走,又會繼續肆虐;如果以殲滅流賊為目的,仗就不好打了,此處地形複雜易於流賊逃竄,我軍人數又遠不如對方,硬打很難奏效,末將以為應采用張網設伏,誘敵深入的打法,將其精銳引入我軍預設戰場一舉殲滅。”
“還好,沒有光想著斬幾顆首級了事,”杜文煥點點頭抬起頭來,李榆這時看清了,這是個年近五旬的漢子,麵色稍黑但輪廓清晰,如同刀刻的一般,顯得非常冷酷,他招手讓李榆過來,指著地圖說道,“如果沒有你的人馬,我也隻能把流賊擊潰了事,現在到處在鬨流賊,官軍兵力不足而難以應對,我手中也隻有這八百來人可以調遣,我們沒有功夫耗在這裡,有你的鐵騎就好辦了,清澗河直通縣城,可以迂回到縣城下,清澗以北二三十裡處有幾塊開闊地帶,這就是我軍的預設戰場,賊人目前一定不知道我軍的虛實,把他們引過來,再派一支人馬從小路包抄敵後,以鐵騎前後夾擊必能一舉成功,此戰務必速戰速決。”
“末將明白,豐州軍二千鐵騎、一千步軍聽從大帥調遣。”李榆拱手應道。
杜文煥緩緩抬起頭來,兩眼注視著李榆,似乎在想著什麼,李榆突然覺得大帥那如蒼鷹一般銳利的目光似曾相識,他有了一種久違了感覺,這是一種尊敬和畏懼交合在一起的感覺,隻有庫魯大叔、四貝勒站在他麵前時才會感受到。
杜文煥開口了“你長大了,跟你父親一樣高大威猛,連說話和走路的姿勢都像,看到你就讓我想起我那個老兄弟,我聽玉山、孟卿他們稱你漢民,這是誰給你起的字?”
“山西巡撫宋統殷任大同鎮陽和副使時給末將取得,其意在告誡末將勿忘大明父母之邦。”李榆答道。
“宋統殷算什麼東西,他有什麼資格給你取字,你本來就是我大明子民,還用得著叫漢民嗎,多此一舉,”杜文煥盯著李榆,語氣嚴肅地說道,“你看著我,告訴我你是哪裡人?你是誰的兒子?”
“末將、末將是榆林人,我父親是……,是杜鬆老帥的鎮標遊擊李彪。”李榆有些害怕,結結巴巴答道。
“大聲點,我聽不明白。”杜文煥喝道。
“我是榆林人,飛虎李彪的兒子。”李榆漲紅了臉大聲吼了出來,李槐的眼中噙滿了淚水,周圍的將士們也把目光投向他們。
杜文煥笑了,用手輕輕撣去李榆臉上的幾片雪花,聲音低沉地說道“這是我最想聽你說的話,我們都老了,榆林需要新一代將種接班,也許以後就是你領銜,揮舞著你的戰刀征戰天下吧,讓所有的榆林子弟仰慕你、追隨你。”
李榆心中熱浪翻滾,他突然覺得自己不僅是一個烏拉人,而且也是一個榆林人,烏拉山、榆林城都是他遙遠的家鄉。
杜宏方摟著李榆的脖子,笑著對杜文煥說道“叔,那我以後就和榆子在一塊了,小時候他老拿我的東西,現在他的草原、駿馬也該有我一份。”
杜文煥哈哈大笑背著手走了,李槐、李榆哥倆與杜宏方一邊說笑打鬨,一邊緊跟在後。
豐州兵步軍和綏德兵走了一夜的路,將士們成群地或靠在馬上、或坐在車上抓緊時間休息,孫守法又開始抱怨自己的馬不行了,侯世傑打趣說,我們豐州那兒好女人不好找,好馬有的是,你投奔我們算了,這句話惹起了眾怒,步軍兩營大多是在關內混不下去的光棍,正打算找個豐州女人成家立業,老侯這不是罵大家嗎?飽漢不知餓漢饑,揍他!一幫兵一擁而上把老侯按在雪地逼他認錯,張傳捷、滿柱樂嗬嗬地看著不管,誰叫你說喪氣話,活該!
李榆陪著杜文煥走過來,滿柱叫了聲大統領和杜帥來了,幾腳把嘻嘻哈哈打鬨的人踹開,將士們紛紛爬起來向杜文煥施禮,李榆反而被晾在一邊,這不能怪大家,李榆平時就和他們一起沒大沒小混,已經很難正經起來了。
“我看你有些眼熟,你去過遼西?”杜文煥看著滿柱問道。
“卑職曾是滿桂大帥身邊的人,大帥在寧遠統軍時,卑職去送過信,見過大帥一麵。”滿柱很難得如此恭敬,他以前的家主滿桂提起杜文煥就佩服,做武將的就應該像杜帥那樣有骨氣,絕不做文臣們的奴才走狗。
“滿帥可惜了,你在豐州還好嗎?”杜文煥關切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