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職升官了,當了遊擊,還帶一營步軍。”滿柱裂開嘴笑了。
“杜帥,還有我呢,我是榆林侯家的人,我也升遊擊了。”侯世傑擠上來說。
“我認出你了,你老哥出事回了榆林老家,你不陪著他,自己倒去了關外的豐州逍遙!”杜文煥重重拍了一下侯世傑。
“我打完仗就去看他,杜帥,當豐州的兵總打勝仗,活得痛快呀,當兵的不就圖這個!”侯世傑紅著臉爭辯,杜宏方卻朝他做了個鬼臉。
“末將張傳捷參見大帥。”張傳捷激動地向走近他的杜文煥躬身施禮,杜文煥十六歲從軍,征戰四方戰功赫赫,以定西大捷名震天下,又以邊塞詩文傳唱士林,在大明能夠不向文臣低頭,而且經常壓文臣一頭的武將隻有這位杜大帥,他是明軍中神一樣的人物。
“你是定邊參將!關內升遊擊要三十來歲,升參將要四十來歲,升副將比登天還難,我見到你們這裡二十出頭的遊擊一抓一把,你這個參將也不到三十,還是你們有前途!”杜文煥說完,大家哄然大笑,豐州升官確實容易,人才太少,有點本事的升得都快,而且大同拿不出賞賜和軍餉,給個空頭官銜也大方,如今各營的營官和資格老些的副營官都混成遊擊,哨長們也都掛上了都司銜。
“小孫,你現在升守備了,差事乾得如何?”杜文煥拍著孫守法這個老部下的肩膀問道。
“不好,成天都和匪盜打交道,還是跟著大帥在關外搗巢痛快,卑職不想當這個守備了。”孫守法搖著頭訴苦。
“現在哪有搗巢的事,關內都顧不過來了,西北這個亂局還不知要持續多久?”杜文煥歎口氣答道。
杜文煥巡視騎兵時,飛虎營和其他三個營的將士正在打理馬匹,軍官們看到李榆、李槐畢恭畢敬地陪著一員明軍將領走過來,而且很奇怪大統領今天突然一本正經了,軍官們估計這個人來頭不小,湊在一起給杜文煥施禮,然後隨便應付了幾句,又各乾各的去了,李槐覺得這幫家夥太不給麵子了,正想嗬斥幾句,杜文煥攔住了他,走到特日格和庫拜兩個營官那裡,用半生不熟的蒙古話跟他們聊起來。
杜文煥拍著特日格的馬連聲稱讚“兄弟,好馬呀,打過不少仗吧,當騎兵就得這樣,馬可以歇著,人不能歇,這麼冷的天,馬停下來必須遛一遛、刷一刷,幫它活活血,再喂點料,馬通人性,你對它好,它才願意為你衝鋒陷陣。”
“大人也懂馬!”特日格眼睛一亮,就和杜文煥吹噓起自己的這匹黃驃馬,庫拜插話說自己的烏騅馬也很不錯,杜文煥飛身上了烏騅馬,在山穀裡跑了一圈,然後回來勒住馬敏捷地一躍而下,拍著馬屁股很肯定地說,這匹馬是漠北來的好馬,衝鋒速度快而且行軍耐力好,庫拜得意地笑了,這確實是匹來自喀爾喀的駿馬。
蒙古人聊起馬來就起勁,孟克、朝魯和紮布圖也圍過來,大家閒扯了一會兒,都說杜文煥是行家,絕對是個騎兵老手,李榆也覺得詫異,在他的印象裡好像沒有哪個明軍將領如此通曉騎術。
李榆、李槐陪著杜文煥走後,大家都說杜文煥肯定是個了不起的明國大官,五十歲上下的人馬上的功夫不比年輕人差,要是沒些本事,大統領和掌書記也不會親自陪同——這幫人還是沒見識,如果布顏圖在這裡,肯定會跳著腳告訴他們,就是這個杜文煥把他們在海西的蒙古右翼各部打慘了。
杜文煥低頭走路一會兒,突然停下轉身問李榆“榆子,你的手下中馬上的好手不少,他們長途行軍的能力如何?”
“大帥,他們自幼與馬為伴,隻要有足夠的乾糧、馬料,連續行軍一個月都沒問題。”李榆答道。
杜文煥略微思考了片刻,揮手說道“傳我的將令,各部軍官立即前來聽令。”
不一會的功夫,軍官們就來到了杜文煥的麵前,李槐、杜宏泰兩個文人也披上了盔甲和李榆站在了一起,大家都靜悄悄地等著大帥發令,杜文煥目光冷峻地掃視著諸將——豐州的軍官、延綏鎮的軍官還有綏德的軍官。
“諸位,清澗流賊猖狂,禍害百姓,竟敢圍困縣城,不鏟除不足以安定地方,我延綏官軍及援剿官軍如約會合,實力已遠勝流賊百倍,取勝易如反掌,然此處賊人活動頻繁、耳目眾多,若要出其不意,我軍不可久留,各位接到將令後立即出發依令行事,此戰須不留後患一舉成功,其八大王等悍匪務求儘數殲滅。”
杜文煥下令,以豐州步軍兩營為前鋒,綏德步卒為向導,急行軍趕赴清澗城下流賊大營,偷襲賊營並誘敵出擊,豐州騎兵三營以綏德騎兵為向導,沿河穀徐徐迂回到清澗城下,待敵中計出擊後,一舉蕩平其大營,隨後攻擊流賊後路,杜文煥、李榆率延綏騎兵及飛虎營設伏於清澗城北折家坪一帶,待敵趕到時,與豐州騎兵前後夾擊,將敵一舉殲滅。
延綏眾將紛紛接令,豐州的將領卻一聲不吭看著李榆,李榆揮手下令,一切聽從大帥的將令,豐州諸將這才接令而去。
山穀裡很快熱鬨起來了,士兵在軍官的吆喝下匆忙集合,隨後一隊隊明軍陸續開出穀口,孫守法正準備上馬,李榆叫住了他,把手中的馬韁繩塞給他。
“你要迂回到清澗縣城,走的路更遠些,馬不爭氣可不行,我這匹棗紅馬還不錯,隨我打過幾仗,送給你吧。”
孫守法先是楞了一下,然後朝李榆拱拱手,一句話也沒說,飛身上了棗紅馬就離開了。
天空中還在零星飄著雪花,明軍都是精銳,這點風雪阻礙不了他們行軍,一會的功夫就儘數離去,山穀裡又重新恢複寧靜。
自崇禎元年以來清澗縣就沒清靜過,此處多係山川河穀,土地貧瘠、百姓窮困,連年大旱之後連飯都吃不起,百姓餓殍遍野,可是朝廷不但不賑濟反而催收田賦、加派,百姓被官府逼得活不下去,擁戴點燈子趙勝為首領造了反,地方官府清繳不力,縣城以外的地盤幾乎都被反賊控製,緊接著又從外地流竄來八大王,這家夥不但更凶悍,而且善於蠱惑人心,把鄉野的地主、大戶洗劫一空,搶來的財物、糧食也能分給老百姓一些,窮百姓得點便宜就感恩戴德爭相投靠,八大王的勢力越來越大,把當地膽小摳門的窮酸點燈子也擠跑了。
八大王比點燈子有膽識,拉起隊伍就敢圍攻縣城,清澗知縣仗著縣城地勢險要,帶著衙役和一幫大戶人家的家丁和佃戶依城死守,雙方亂哄哄打過幾仗,老百姓到底是群打不了仗的烏合之眾,城池總算沒有被攻破,不過也被老百姓團團圍住,隻能苦苦等待救援。八大王倒是收獲很大,他打著攻打縣城的旗號,吸引了大批躲在山裡的百姓投靠,手裡逐漸有了上萬之眾,算是在清澗站住腳了。
誌向高遠的八大王其實根本就瞧不起清澗縣城,他手下有一幫當過兵的精銳,馬匹、武器也有不少,但用來打一座又窮又破的小縣城劃不來,攻城送命的事還是交給混飯吃的老百姓乾吧,八大王要做番大事業,眼下正躲在離城不遠的地方訓練青壯、打造兵器,這才是以後的本錢。
不過,八大王遇到麻煩了,今天一大早就被城下傳來的打鬥聲、喊殺聲驚醒,他一把推開身邊的女人就從床上爬起來,門外的嘍囉驚恐地報告圍城的百姓遭到突襲,正在打成一團,偷襲的人似乎不多,但打得很凶,老百姓擋不住了,派人來請求支援,八大王嚇了一跳,榆林鎮的主力已被神一元、神一魁哥倆吸引到慶陽府,綏德州也沒幾個官兵呀,他們膽子突然大了,竟敢打他八大王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