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況怎麼樣?”李榆下了馬邊走邊問。
“絕望,察哈爾人絕望了,他們恐怕挺不過今年冬天,”薛顯光低頭走著,鼓了鼓勇氣才抬頭說道,“總統,我有罪,察哈爾善後的差事辦完,我馬上就回獨石口辦交接。”
李榆停下腳步,看了薛顯光一會兒說道“俊山兄,我知道大同、歸化不喜歡孔果爾,所以才有意毀掉察哈爾,你無罪,但必須把責任擔起來,回家先休息一個月,然後到讚畫軍務處報備。”
薛顯光心裡一熱,眼淚差點流出來——總統還是信任他的,進讚畫軍務處意味著有權參預機要,籌劃大同聯邦和歸化同盟的軍務,一個武進士出身的普通軍官能有這番殊遇夫複何求。李榆拍拍薛顯光的手,繼續大步向前走。袞楚克正在散發口糧,發現李榆走來,驚喜地大叫一聲“大濟農來了”,李榆擺擺手,喝住了他身邊的一個家夥。
“姐夫,我有罪,您用鞭子抽我吧。”粆圖沒躲開,隻好走過來跪下請罪。
李榆憤怒地舉起鞭子,但鞭子在空中停了好一會兒,最終還是沒有落下,長歎一聲說道“粆圖,你確實不是當兵的料,滾出金蓮川,以後就跟袞楚克做生意吧。”
粆圖嚎哭著跑了,當逃兵為人不齒,在豐州的舞台上他徹底出局了。
察哈爾人聽說李榆來了,奔走相告蜂擁而至,閃電河邊迅速聚集了上萬人,圍住他們的大濟農灑淚哭訴,此時的李榆就是他們唯一的依靠。
“大濟農,我們能乾活的男人、女人差不多死光了,今後的日子怎麼過呀!”
“糧食、牲口也不多了,察哈爾完了,真的完了,大濟農,救救我們吧!”
“額哲戰死,大汗的血脈斷了,我們以後靠誰呀?”
……
李榆微微搖頭,踏上一輛轆轤車大聲喊道“察哈爾的兄弟姐妹們,不要哭泣、不要灰心,我們經曆過太多的苦難,每次都從絕境中走出來,怯薛鐵騎的後代從來就不缺乏勇氣,你們的先祖和死去的親人希望你們勇敢地活下去,過去豐州幫助你們,今天大同聯邦同樣也會幫助你們。”
李榆從察貴手中接過查乾蘇魯錠,向察哈爾人繼續說道“我宣布從今天起設立上都守禦千戶所,察哈爾部不複存在,所有族人自動成為大同聯邦公民,請相信大同的兄弟,他們也經曆過同樣的痛苦,一定會敞開臂膀歡迎你們,不要悲傷,你們失去了自己的部落,但擁有了一個更強大的大同聯邦,這個國家絕不會拋棄任何一個同胞,包括漢人、諸申和其他部落的蒙古人,忘記仇恨和痛苦吧,隻要你們好好活著,察哈爾的血脈就將延續,讓我們從今天起像一家人生活。”
察哈爾人抱在一起失聲痛哭,從先祖成吉思汗時代延續到今天的察哈爾部終於走到儘頭,加入聯邦是唯一可行的生存之路,他們必須活下去,察哈爾人的血脈才能延續。
閃電河邊一處沙丘上,蘇泰摟著李蒙跪倒在地,向著東方放聲哭泣,丈夫走了,現在又失去唯一的兒子,命運對她是如此殘酷,巫浪哈在一邊無言相勸,也陪著落淚。
李蒙看見父親走來,猛地站起來吼道“阿爹,你為什麼放清國人走,你不敢打他們,你是懦夫!”
李榆抱了抱兒子,輕聲說道“阿達海,你還小,以後就會明白很多事不是打打殺殺就能解決的。”
“等我長大了,一定要殺清國人為孔果爾哥哥報仇。”
“察哈爾人也殺了三萬多清國人,他們又該向誰報仇?打仗是要死人的,會有許多無辜的人去死,”李榆臉一板怒斥,然後擦乾李蒙臉上的淚痕又說道,“你和你母親都信仰西教,記住高神父說過的話,仇恨和殺戮解決不了任何問題,隻有人類的理性和愛心才能戰勝一切。”
“蘇泰沒有親人了,讓她跟我們一起生活吧。”巫浪哈走過來小聲說了一句,然後拉著李蒙悄悄走開。
李榆默默坐到蘇泰身邊,過了許久才開口“蘇泰,我對不起你,沒能保護好孔果爾。”
“孔果爾就埋在那裡,他更像你,比他父汗勇敢!”蘇泰擦了一把淚水,指了指不遠處一片被馬踏平的草地,隨後捂著臉低聲抽泣。
兩人一直坐到黃昏,李榆終於鼓起勇氣說道“跟我回歸化吧,我們一起生活”,蘇泰一愣,撲入李榆的懷裡又大哭起來。
我不過是個野人,從來沒想當漢人的皇帝,彆人想說閒話就說吧,我就是要娶這個寡婦——李榆決心下定,抱著蘇泰上了自己的坐騎,向侍衛一揮手飛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