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死心吧,我不會讓你見她的。”
“劉繼業,你為了討好劉承嗣,你葬送了她一輩子,毀了我與她的幸福,你真卑鄙。”
“由你怎麼說,我不是一個討好賣乖奸佞狡猾之人。”
“那你為什麼還把她獻出去?”
“還不是為了你。”
“為我?”
“說出來,你也許不相信,我可惜你。自你們相識以來,你哪一天好好練過功?哪一天好好讀過書?你的誌向,才華全湮滅了,我為葬送一個人才可惜,哪怕這個人可能是敵人。”
“你隻知道前程,不懂得愛;你隻知道刎頸之交,不知道生死相許;你隻知道忠信節義,不知道愛刻骨銘心。隻要跟她在一起,我可以什麼也不要。”
“難道你這次為她而來?”
“不錯,你知道我受阻石嶺關時,是多麼心急如焚,攻打了四五日,沒攻下來,我恨不得鑽地過去。特彆是聽到太原被水淹的消息,我簡直痛苦得要死,我害怕再也見不到他了。那時我像個瘋狗一樣,親冒矢石進攻石嶺關,我身邊的人全都中箭著砲死了。我沒退縮,而且一點也不害怕,我攀上城頭時,十幾條槍朝我紮來,我忘記了躲閃,隻迎頭抓住一條槍杆左右一磕,就蕩開刺來槍,登上城牆,發瘋似的亂打,沒有招式,沒有思想,見人就殺,像個屠戶,石漢卿,王庭義都被我殺了,我也掛彩不少。我當時隻想見到她,隻要能見到她,哪怕讓我去死,也無怨言。”
“你不能見她。”
“為什麼?”
“她是我先帝的人。”
“劉承嗣已經死了。”
“她要為他守節。”
“不,我一定要見到她,還要帶她走,哪怕踏平太原城。”
“那你先看到的是她的屍體。”
耶律斜軫如關在籠中的獅子一陣猛吼,此刻,他恨不得立刻找個人決鬥,或者,衝進城去。但玉蘭怎麼辦?劉繼業說到做到,他把忠孝節義看得比生命還重要。
耶律斜軫一整天就泡在焦渴,憤懣之中。希望與絕望拿著一把多情的鋸無情地鋸著他。一定要見到她,帶她走。一想到劉玉蘭青燈孤館守著死鬼劉承嗣,耶律斜軫心如刀絞,怒火直撲劉繼業。他知道劉繼業所說是真的,但他所做所為沒有救出他,而是深深傷害著他們。尤其,到現在他還死守節操,不肯放過玉蘭,不近人情到了殘酷的地步。
數十日的勞累加上急火攻心,到了晚間,耶律斜軫沉沉睡去,這一覺直到次日中午方才醒來。頭疼好了一些。
侍衛來告訴他,劉繼業來了。
“人呢?”
“走了。”
“來乾什麼?”
“他說來告辭的。”
“告辭,他要去哪裡?”
“代州。”
“代州?”
“聽說他勸過劉繼元投降,惹怒了劉繼元,貶他去代州了。”
“哦,還有誰來?”
“漢丞相郭無為來過,送來幾大車豬羊肉,麵粉,大米。”
“人呢?”
“回城去了,他留下一封信。”
“信呢?”
“在這裡。”
“好,皇天不負有心人。”耶律斜軫看罷信高興得手舞足蹈,他說“快,給本帥更衣,哦,連日征戰,鞍馬勞頓,胡子不知成什麼樣了,頭發也得好好梳一梳。這件不好,換那件深色的,帽子,帽子呢?怎麼樣?好就這樣。”
就這樣,走進太原城的是一位雅儒的風流的公子哥,站在劉繼元麵前,劉繼元半天才說“耶律將軍,請坐。”
耶律斜軫欠身道“臣來拜見大漢皇上,希望皇上許下的諾言能夠兌現。”
“將軍請講,隻要我有,絕不吝嗇。”
“我想向陛下要一個人。”
“誰?”
“劉玉蘭。”
“劉玉蘭,哪個劉玉蘭?莫非是先帝的寵姬?”
“正是,怎麼?不行?”
“此人不在宮中,給先帝守陵山去了。”
“你們簡直是糟蹋人。”耶律斜軫拂袖而去。
劉繼元也怒不可遏,等耶律斜軫走出皇宮,他衝著耶律斜軫的背影,狠命地摔了一個花瓶。
郭無為忙上前勸道“皇上息怒,自古和親乃權宜之計,一個女人何足為惜?”
“她可是朕先帝的人。”
“王昭君傾國傾城,元帝之嬪,然終不惜許以單於,彼時漢盛胡弱,為國家安寧尚且如此,如今,胡強漢弱,皇上又何惜一女子哉?”
次日天色昧明,郭無為出城來到遼軍營外求見。耶律斜軫剛行了拜日禮,正欲進城再找劉繼元要人。郭無為到來,他正好先給他打個招呼,忙讓人請他進來。
郭無為身後跟著一個頭戴麵罩,身穿黑袍的人。郭無為一進帳便說“耶律將軍,你看誰來了。”
來人除去麵罩,耶律斜軫呆了。那人三十歲左右,形容憔悴,麵色灰黃,儘管如此,仍遮蓋不住那迷人的風韻,她的眼睛依然明亮多情,她的鼻子小巧挺拔,嘴角總現出迷人的微笑。
“漢寧,漢寧,是你嗎?”那人眼中閃出痛苦和驚喜交織的神情。
耶律斜軫愣了半天才喊出“玉蘭。”
劉玉蘭掩麵哭起來,說“你還認得我,你終於認出我了,我還以為我老得你認不出我了。”
“認得出,你就是投胎轉世,我也認得出。”
“漢寧,我以為我這輩子再見不到你了。”說罷,劉玉蘭蹲下去大哭起來。
耶律斜軫扶起劉玉蘭,攬進懷裡說“玉蘭,我是來接你的,我要你跟我一起去騎馬牧羊,我們再也不分開了。”
“郭丞相都跟我講了,如果你不嫌我醜,不嫌我老,不嫌棄我不乾淨的身子??????”
“你永遠是清白的,永遠是最美的,玉蘭。”
劉玉蘭趴在耶律斜軫的肩上痛哭,熱淚浸透了他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