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接到公司的辭退信的時候沒有生氣,被寧秋怡奚落的時候沒有生氣,她雖然舍不得那份工作,但也明白冤有頭債有主的道理。她的心情低落了一會兒,隻是短短的一小會,她就想通了。她來找湯臣,不過是想好好地跟他聊聊,順麵開解一下自己,可是卻遇見了這樣的湯臣。
湯臣蜷著身子陷在沙發裡,整個人像是蹲著的。
丁漠染看見他的手指還包著沙布,臉上也有劃痕。
這些傷,都已經不是新傷了。
印象中的小太陽,從來不會把自己弄到這種地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湯臣朝著她笑了一下,那笑容扭曲,竟是比哭還難看,他強自忍著眼淚,嘴唇皮子都在發抖,他一直沒有什麼男子漢氣概,他容易軟弱,容易害怕,他沒經曆過大風大浪,所以看起來總比彆人單純,這種單純刻在靈魂裡,我見猶憐。
丁漠染從來沒見過他這個樣子,當即心腸一軟,就沒再問下去。
湯臣伸著手在淩亂的茶幾上翻找紙巾,卻差點被茶幾的裂紋割破手指。
丁漠染趕緊從包包裡掏出了一包紙巾。
湯臣攥著包裝,一時沒找到開口,手忙腳亂地撕扯了幾回,終於忍不住,捂著臉大哭起來“丁漠染,你為什麼要來,我明明可以一個人撐下去的,你為什麼要來……我不想連累任何人,也沒有傷害任何人的意思,可他們就是不聽,他們說我搶了人家的男朋友,我沒有……我真的沒有……”
他抽抽噎噎地哭,說著不著邊際的話,丁漠染沒聽懂。
她隻能體貼地遞著紙巾,傻傻地看著他哭。
她從來沒見大男人哭得這麼狼狽的,鼻涕都掛出來了。
最後,她實在忍不住了,伸手拍拍他的肩,又摸摸他的頭,她很仗義地安慰道“如果哭出來會好受點,就放心的哭吧。”
湯臣不知道觸到了什麼更傷心的事,突然一轉身,就往丁漠染身上撲,妄圖摟著她哭,可是丁漠染的反應實在太快了,沒等湯臣張開雙臂,她已經跳到了茶幾上。
湯臣巨懵,眼淚倒是“嗖”地一下,止住了。
兩人大眼瞪小眼。
湯臣用光了最後一張紙,紅著眼睛“有你這樣做朋友的麼?我想抱著你哭,你卻像躲瘟神一樣。”
丁漠染無奈地張開雙臂“好吧,算我錯,給你抱一下,不過鼻涕彆蹭在我身上,怪惡心的。”
湯臣賭氣地站起來,扁嘴道“不抱了,不稀罕。”
丁漠染歎了一口氣“怎麼回事?你說說,看我能不能幫到你?”
湯臣控製住情緒,神情卻更為憋屈“我剛才不是說過了嗎?有人說我搶了她的男朋友,所以帶了一幫子混混,把我的谘詢室砸了,我窮嘛,沒錢修,就隻有這樣了。我怕他們再上門,也不敢出去,慫在寫字樓裡,天天吃泡麵。”他說完,突然轉過身去正對著丁漠染,一字一句地說道,“我是不是從來沒告訴過你,我其實……喜歡男人。”
丁漠染端詳他皺巴巴的襯衫,他還是穿著那浮誇的紫羅蘭襯衫,普通直男穿這個顏色,總顯得有點燒包,可是由他駕馭,卻莫明多了幾分清新的意味。
她早該發現的,這個師弟……唉。
她說“你喜歡男人,卻沒有追到那個男人,對不對?你要是追到了他,他至少能護著你一點,至少不會讓你在這兒躲起來吃泡麵。”
湯臣麵色蒼白地點點頭,又搖搖頭“我不怪他,我做這些都是心甘情願的。”
丁漠染靠在辦公桌上,幽幽地道“你為他做了很多事,包括開心理谘詢中心,包括為他介紹病人,你擺明知道自己不是做心理谘詢師的料,卻還一再勉強,都是為了他,對不對?”她伸手扶著被刀具砍壞的桌緣,放慢了語調,“我一直生活在自己的世界裡,一直不懂得關心彆人,你的事,我從來沒有放在心上,我很抱歉。對不起。”
湯臣目光一沉,用力搖頭“不,我不要你放在心上,我不要任何人放在心上,我隻要他。”
丁漠染轉頭問他“你隻要他,那個他……是叫姚琅,對不對?”
湯臣全身一顫,眼底卻恍惚劃過一道瑰麗的光。
他聽見丁漠染十分篤定地說“跟我走,這一次,我能幫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