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奕濤望著她離去的背影,大衣下擺在旋轉門中一閃而逝。他摸了摸西裝內袋——那裡除了錢包之外,還藏著他們一直展會後的合影:娜塔莎依偎在他的懷中,漂亮的臉蛋上儘是燦爛的笑容。
站在酒店走廊猩紅的地毯上,李奕濤手中裝著技術合同的公文包突然變得無比沉重。
在到了房間後,輾轉反側的李奕濤就那樣心魂不定的躺在那,終於,控製不住內心想法的他,他還是走出了房間,然後,就坐在大廳裡等著,大廳裡有不少年青的男士或者女人,他們都是翻譯,這是外事酒店最常見的一幕,他們隨時準備為外國客人服務。
但是他們還有一個身份——史塔西的合作者,或者本身就是史塔西的特工。雖然這是李奕濤第一次來東方國家,可是他從自己的保鏢那裡了解了一些這邊的情況。
他就那樣靜靜的坐在那裡,偶爾的會拿起報紙看看,倒不是裝裝樣子,他確實讀得懂德語,在報紙上,他意外的看到娜塔莎的照片,她跟在蘇聯外貿部長的身後。
“她並不是德語翻譯啊?”
或許她也懂德語吧。
就這樣不知道等了多長時間,直到臨近傍晚的時候,李奕濤終於看到娜塔莎,與之前不同的是,這次就她自己,不對,還有那個嬰兒車。
看到她走了大廳往電梯走去時,李奕濤急忙跟過去。
電梯裡,娜塔莎推著輛蘇聯折迭式嬰兒車,金屬支架在頂燈下泛著冷光。她看著走進電梯裡的男人,藍色的雙眸中閃過著一絲難掩飾的歡喜。
“你一直在這裡等著嗎?”
“他叫什麼名字?”
李奕濤覺得自己的聲音有些沙啞。
“安德烈。”
“他多大了?”
娜塔莎的手指輕輕撫過嬰兒車篷布上的雪花圖案。
“四個月零十六天。”
李奕濤沉默了下來,原來她剛回到蘇聯就結婚了啊。
嬰兒車裡傳來輕微的咿呀聲,李奕濤這才注意到車把上掛著一個精巧的玩偶——好像是他在長安送給她的那個布偶小掛件。
她為什麼會把東西掛在這兒?
突然他的心裡閃過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念頭,語氣也變得有些結巴起來。
“我,我以為……”
李奕濤艱難地組織著語言。
“剛才那位軍官是……”
娜塔莎突然笑了,眼角泛起細小的紋路:
“伊萬?他隻是我的鄰居。”
她掀起左手的皮手套,無名指上根本沒有婚戒,說道:
“我並沒有結婚……”
李奕濤的大腦突然一片空白。去年在長安初遇時的記憶洶湧而來——他們在展覽中心相識,然後他們一起在長安的玩啊逛啊,在熱鬨的夜市裡,他給她買了一些小玩意,娜塔莎現在戴著的就是這副紅寶石耳墜,就是在那裡買的,人造紅寶石,廉價卻精美。
“沒有結婚登……”
李奕濤低聲喃喃道,突然單膝跪在嬰兒車前。篷布下的男孩正抓著那個玩偶,長的睫毛下,一雙和他如出一轍的黑色眼睛正好奇地張望著。
“為什麼不告訴他?”
李奕濤的聲音顫抖著,他已經知道了答案——這是他和娜塔莎的孩子。
娜塔莎的皮草大衣發出輕微的摩擦聲,她蹲下身來,嬰兒車裡的安德烈突然咯咯笑起來,伸出小手抓住了李奕濤伸出的食指。
“因為他並不蘇聯人。”
娜塔莎的平靜的說道:
“我們出境是需要出境許可的,我回到莫斯科後,就發現自己懷孕了,那時已經……嗯,不方便告訴他了。”
她的目光掃過身邊的男人,說道:
“而且蘇聯有規定,公職人員是不能和外國人結婚的……”
李奕濤突然將母子二人擁入懷中,娜塔莎的皮草領口帶著淡淡香水的味道。
“你為什麼不聯係我?”
他的嘴唇擦過娜塔莎冰涼的耳垂,說道:
“我有俄國的商務簽證,我甚至可以……”
走廊儘頭的電梯突然發出叮的一聲。娜塔莎像受驚的鳥兒般迅速掙脫,但嬰兒車裡的安德烈仍然緊緊抓著李奕濤的手指不放。
“明天上午十點,”
她用飛快的語氣說道:
“那裡是一家公園,我到時候,會帶安德烈一起過去。”
她指了指電梯外,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
“這裡有人在盯著我們。”
當她的高跟鞋聲消失在電梯門後,李奕濤才發現自己的右手一直按在左胸位置——那裡除了狂跳的心臟。
無論如何,他都沒有想到會在這裡碰到娜塔莎,更沒有想到,她會給他生了一個孩子。
現在,他隻有一個想法,就是把她們娘倆帶出東柏林,帶回倫敦。無論如何,他都會安頓好他們的。此時他的心裡甚至直接忽視了,為什麼娜塔莎可以帶著孩子一起隨同出訪東德,他隻有一個念頭,就是帶走他們。
可要怎麼樣,才能把她們帶走東柏林呢?
想到這,李奕濤就隻覺得的一陣頭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