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界危在旦夕!
“同誌們,雖說咱們現在裝備好了,但英勇善戰的革命傳統不能丟啊。最近有的戰士出現行動不夠堅決,麵對戰機猶豫害怕的情況。
這可要不得。
我們今晚開個小會,大家進行批評和自我批評,思想上要統一。首先從我開始,我要檢討自己這兩天帶隊中冒出的壞毛病。同誌們都可以監督。”
死鷹嶺周邊的荒野,乍暖還寒的夜裡,大概半個班的誌願軍士兵擠在個草草搭建的地窩子,由副班長帶頭做做思想動員。
施密特為了解前線狀況,整個白天都悄默默的在死鷹嶺周邊數個坑道陣地跑。到夜裡他也不回去,跟趙眼鏡到防炮洞裡熬一宿。
借著山體挖的防炮洞要比交通線上的好不少,空間大,有專門的支撐結構。就是內部空氣差了些,渾濁不通風。
有半個班的戰士尚未輪到值哨,擠在坑道外的地窩子裡休息。施密特嫌坑道內呼吸不暢,就跑到洞口,聽見這些戰士的談話。
“這些士兵在說什麼?”施密特問趙眼鏡。他覺著眼前這些農民出身的戰士似乎在搞素質養成,一板一眼的,但跟德軍又不一樣。
趙眼鏡聽了一會,苦笑道“我們部隊的兵員其實很雜,除了部分是自願參軍,還有不少是之前內戰時起義轉化來的解放戰士。
這批人優點是吃苦耐勞,服從聽話,缺點就是沒文化,惰性強。思想工作稍微放鬆,他們就要恢複之前在舊軍隊的惡習氣。”
夜深人靜的,開小會的班副壓低了聲音,“白天的戰鬥就是個典型,我打了十幾年仗,突然發現自己不會打了。
過去咱們隻有那麼幾杆老舊破槍,能拿‘三八式’就很開心,兜裡挎上四顆手榴彈就敢去拚敵人的坦克。
現在突然變了,你們手裡拿的可是正宗德國毛瑟98k步槍,過去隻有老蔣嫡係部隊才能用上。
我用上了這44突擊步槍,打的又遠又猛,火力比得上輕機槍。連部多了個火力排,重機槍和迫擊炮都有,隨時可以給我們加強,叫人心裡彆提多開心。
以前碰到敵人開著坦克突圍,我們真沒啥太大辦法。隻能在山頭多點布防,跟突圍和接應的敵人反複爭奪製高點,想法接近敵人坦克扔反坦克手雷。
敵人若是鐵了心要突圍,我們死多少人都攔不住。一通炮火和轟炸就能把我們絞儘腦汁布置的火力圈炸個稀巴爛。
現在可好,炮兵直接登場,幾十發炮彈就把坦克截住,敵人也不敢硬闖包圍圈。我們步兵壓根不用上,遠遠看著就好,事後打掃戰場,完全不用拚死拚活。
這打仗可太舒服了。”
聽不知名的班副描述戰場情況,施密特低語道“這個低級士官不錯,能調動士兵情緒,幾句話把情況說清楚,值得培養。”
趙眼鏡聽著也得意,笑道“我們的乾部都挺不錯的。”
講話的班副又把話題一轉,“條件好了,我們的思想卻麻痹了,不敢猛打猛衝。
今天敵人幾次撤退都是個大好機會,我們居然沒跟上。明明可以多乾掉幾個敵人,卻眼睜睜把他們放跑了。
今天不打死那幾個敵人,明天他們就要來打我們。
我心裡這個後悔啊,覺著對不起咱們每天吃的罐頭,對不起身上厚實的冬裝,對不起腳下這羊絨靴子,還有這牛皮手套。
老蔣中央軍也沒這麼好裝備啊,咱們全身上下至少值五百大洋。過去地主大戶都拿不出這麼些錢。
還有那些炮彈,小的37炮彈幾十塊,大的155榴彈得幾百上千。為了讓咱們少犧牲,毛主席可是真花錢嘞。
咱們都是苦出身,要不是共產黨,不知道會死在什麼鬼地方。可今天能拿的戰果沒拿到,太不應該了,必須要檢討。”
班副囉囉嗦嗦一堆話,居然把幾個士兵給說哭了。
趙眼鏡低聲轉述,施密特完全愣住。後者不解道“白天美軍陸戰七團發動了至少五次持續進攻,一次比一次猛烈。
因為追擊不夠堅決,害怕敵人炮火反撲,你們的士官就要檢討?哪怕德軍也不會有這樣的要求。”
“要的。不但要檢討,而且每天都要檢討,每天都要總結。”
趙眼鏡笑的既苦澀又欣慰。
“我軍建立早期經常處於裝備不足,補給不足,訓練不足,彈藥不足的狀況。
能在極端艱苦環境始終保持戰鬥力和凝聚力,靠的就是從不停歇的經驗總結和思想工作。
你之前不是奇怪我們的工兵為什麼學的很快麼?其實我們部隊都這樣,必須時刻保持旺盛的學習能力,否則怎麼打得過占據優勢的敵人?”
啊這就是政委的思想工作吧?
可那個低級士官又不是政委。
施密特還是不理解,用德語嘀咕了一句,“這比蘇聯人還蘇聯人。”過了會,他又修改自己的判斷,“不,蘇聯人也沒這樣的。”
德國‘漢斯’不理解什麼叫‘精神原子彈’。這個在後世被嘲諷的詞彙,在當下卻是對應現實的必須——物質條件不如敵人,就隻能拚精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