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魃的討飯棍!
神識探入儲物袋中,通紅的赤炎草整整齊齊的擺放在其中。許諾沉默著久久不語,黃貴在旁邊求饒“許掌櫃!不不不,許仙長!許仙子!您聽我解釋,我就是想給飛仙樓一點教訓!我是有錯,我罪該萬死!”
許諾搖搖頭“萬死不必了,你隻是普通人,死一次就夠了。”黃貴一聽都快嚇尿了!
許諾驕傲的背著手“你和你的小二都聽好了。醉仙樓確實比飛仙樓先開,可是,恒天城是先有玄天宗,才有的你們醉仙樓!玄天宗仙長仁慈,從來對你們醉仙樓禮遇有加,卻不曾想到你們竟然趁著玄天宗宗門大典做出這等無恥下流之事。光憑你們偷了赤炎草,會讓玄天宗陷入困境,這點,我就無法饒了你們。”
許諾厲聲喝道“是不是覺得這些年玄天宗很好說話你到外頭去打聽打聽,禦靈界的那些城池,哪個城池沒有修真宗門庇護!哪個城市不是主動供奉庇護自己的宗門!我看你們是安逸過頭了理所當然了,沾著玄天宗的光還想著背後捅玄天宗刀子!”
許諾的聲音在大半個恒天城響起“沒有玄天宗,這些年光戰亂都能毀了恒天城幾次。沒有玄天宗,你們現在還在顛沛流離民不聊生,你們享受著玄天宗帶來的便利不思感恩也就罷了,竟然還動了歪心思想毀了玄天宗!好歹毒的心思!”
許諾說道“醉仙樓和飛仙樓本來各自做生意井水不犯河水,我不知道是哪個宗門在醉仙樓後麵撐腰想要入主恒天城。我就這麼放話在這裡,恒天山脈在玄天宗金策上!想要入主恒天城,想要將恒天城取而代之,也要問問玄天宗的修士們同不同意答不答應!”
“我今天就把話放在這裡,敢打玄天宗主意的人,不管你是平民還是修士,我許諾第一個不答應。”許諾劍勢如虹,數道劍氣直奔醉仙樓而去。隻聽轟隆巨響,傳承幾百年的醉仙樓轟然倒踏。也幸虧許諾的一番動靜讓醉仙樓裡麵的人出來圍觀,不然醉仙樓一倒塌,一定會有很多人被埋在裡麵。
然而許諾會在乎那些被埋在樓裡麵的人嗎她當然不會在乎。大部分修士眼中,普通人的性命猶如螻蟻。許諾在恒天城生活了這麼多年,看起來像是普通的居民,可她骨子裡麵依然有修士的驕傲和眼界。
黃貴雙手抱著頭,他覺得自己要被殺了!他抖動著身體,從褲管中淌出了一灘濁黃的尿液。許諾冷哼一聲“回去告訴你身後的宗門,手不想要,剁了就是。”
許諾說完之後就將靈劍收回劍鞘中,她身形閃了幾下就消失了。黃貴整個人癱倒在地上兩眼一翻暈倒過去。
許諾回到院子中時,許俏俏還癱倒在地上昏迷不醒。許諾對著她送了一口靈氣,許俏俏粗喘一聲悠然轉醒。她覺得自己的腦袋劇痛,剛想揉揉腦袋,手指卻觸碰到了腫脹的臉頰,隻一下她就疼的快要哭了。可是她哭不出來,她覺得嘴巴和喉嚨不是自己的了,口中好像還含著什麼東西。她咳了一聲,然後吐出沾著血的牙齒。
看到地上的牙齒,許俏俏哇的一聲就哭出來了“母親,你怎麼能這麼對我!你這樣,我以後怎麼見人”
許諾將裝著赤炎草的儲物袋放在庭院中的石桌上,許俏俏小時候,她就抱著她在這個石桌上吃飯,輔導她讀書識字……許俏俏看向石桌然後雙眸猛地睜大“這是……母親你從何處得來”
許諾道“醉仙樓二樓壁畫後麵。”許諾的眼神很冷,許俏俏周身一冷,她的母親從來沒用這種神態同她說過話。那樣子讓她覺得,她隻是一隻螻蟻,一個醜陋的小蟲。這種認知讓許俏俏無比的恐慌。
“何康說會將它藏好!”許俏俏沒想到他們的計劃這麼快就失敗了,她慍怒著,“他怎麼這點小事都做不好”許諾點點頭“是啊,這種垃圾連這種小事都做不好,由此可見,你的眼光同我一樣差勁。”
許俏俏討饒著“母親,您不要這麼同我說話,我害怕。”許諾冷靜的說道“害怕嗎確實應該害怕的,你大概做夢都沒想到,你會被自己的母親殺死。而我,也從沒想過有一天我會殺了自己的女兒女婿。”
許俏俏大驚失色“母親你這是什麼意思!”許諾冷靜的說道“何康已經一劍斃命,放心,我下手會很輕。緩緩我已經安置好了,處理好你之後,我也會自爆金丹。”
許俏俏通體生寒,她對自己的母親太了解了,許諾說的是真的!許俏俏大聲的哭喊著“為什麼!虎毒不食子啊!我是你的親生女兒啊!”
許諾的手放在許俏俏頭頂,她輕笑一聲“是啊,虎毒不食子,我卻比虎還要毒。你儘管怨恨我吧,下輩子,下下輩子,我們永生永世不會再見麵,我們的母女緣分到此為止。”
許俏俏想要逃,可是她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哪裡有許諾的修為紮實,她就像一隻螞蚱被許諾摁住了。許俏俏哀求著“母親,母親你原諒我這次吧,我以後再也不敢了!”
要是以前,隻要許俏俏這麼說,許諾也就順勢放她一馬了,可是今天許諾前所未有的果斷,她說道“許俏俏,這世上有些事情是沒辦法原諒的。”
一聲悶哼傳來,許俏俏七竅流血倒在了地上,許諾收回手,看著女兒的屍體。她的淚一滴滴的砸在地上,但是她很快就擦乾了淚。幾張金色的符篆從許諾手心中衝天而起,直奔玄天宗而去。
溫衡總覺得心神不寧,他問蓮無殤道“無殤,我剛剛是不是說錯話了我不該把這事告訴許道友。我總覺得會出事,許道友性情烈,我怕她會做出過激的事情來。”
蓮無殤淡定的瞟了一眼溫衡“若是不放心,你跟去看看也就行了。”溫衡來回走了幾步“要是萬一不是俏俏,我這樣不是太不要臉了嗎要是萬一是俏俏,我要是過去許道友豈不是下不了台階”
蓮無殤最看不慣溫衡這樣,他緩聲說道“隻是排查罷了,你彆自亂陣腳。”溫衡還是覺得不對“我總覺得要出事,我心裡七上八下的。”
正在這時溫衡聽到了沈柔的傳音“師尊!許諾道友讓您去一趟恒天城,說事情已經處理了。不過她說讓我當她外孫女何緩緩的師尊”狗子這時也傳音過來“師尊,好奇怪哦,許諾道友剛剛給我發了個符篆,說她以後不做恒天城飛仙樓的掌櫃了。”
溫衡臉色大變“果然出事了!”
溫衡他們趕到恒天城許諾的院子時就被院子中的慘狀震驚了。許諾跪在庭院中披散著頭發,她一向是個愛整潔的修士,並不是她特意把自己弄得狼狽,她震裂了金丹,金丹中的靈氣一陣一陣的衝刷著院子,院子中的草木儘數折斷,房頂上的瓦片都被吹翻了,門窗都被吹得大開。要不是房子周圍有清崖子和狗子他們的陣法和結界,這條街估計都炸了,更彆說許諾頭上的發髻了。
原本放在桌上的儲物袋被許諾震裂金丹的靈氣席卷吹到了地上,儲物袋上的束口被震開,裡麵滿滿的赤炎草滾在了庭院中,像是鋪上了紅色的地毯。許諾麵如金紙,她麵前躺著已經死的透透的許俏俏,母女兩置身在火紅的赤炎草中,溫衡一看心都涼了一半。
許諾沒想到溫衡來的這麼快,她雙眼已經不甚清明,隻能看到一個黑色的人影向著自己跑來。溫衡痛心疾首“許道友!你這是何苦!”
許諾悶咳一聲“溫道友……許俏俏和何康偷了玄天宗的靈植……已經被我親手處置……這兩人,一人是我女兒,一人是我女婿……我責無旁貸……”
溫衡抵著許諾的背心給她輸送靈氣,他身後蓮無殤和弟子們都在。葛純風在翻找丹藥,可是他隻能找到補充靈氣的丹藥,卻找不到修複金丹的丹藥。葛純風都快急哭了,他好恨自己技藝不夠,沒有好的續命丹。
許諾低笑一聲“彆忙活啦……溫衡……我不中用啦……這條命,本來一百多年前就不在了……是你們讓我苟活至今……夠啦……”溫衡悔恨道“彆說話,你一定還有救!”
許諾搖搖頭“是我……不想活啦……太痛了,溫衡……太痛了啊……”師尊沒了之後,她嘗儘人間冷暖,是溫衡伸出了援手讓她活下去,可是現在她沒臉活下去了。
許諾的眼眶中滾出了淚“身為弟子,我不能給師尊分憂……身為女子,我沒能和心愛的人在一起……身為母親,我教子無方……我這一生……是個笑話啊……”
溫衡一直沒停止給許諾輸送靈氣,可是許諾太決絕,眼看著金丹上麵的裂紋越來越大,她撐不了多久就會死去。
“外婆——娘親——”許諾不行了,施加在何緩緩身上的術法也失效了,握著狗尾巴小兔子的何緩緩驚恐的站在門口,她看到娘親躺在地上不動了。她看到外婆倒在溫爺爺的懷裡臉色好差,何緩緩嚇得快要哭了。
“阿柔!”溫衡一個眼神過去,沈柔掛著淚笑著攔在何緩緩的麵前擋住了她的視線。她擦擦眼淚綻開了一個笑容“你叫緩緩吧我是你的師尊沈柔。這是不是你的小夥伴呀它叫什麼名字呀”沈柔指著緩緩的小兔子問道,何緩緩帶著顫音要哭不哭“它叫兔兔……”
沈柔一把抱起何緩緩向著房間內走去“原來叫兔兔啊,緩緩要不要告訴師尊你和兔兔的故事”沈柔前腳跨進門,後腳大門就關上了。
許諾鬆了一口氣“真好呀……”真好,在走之前安頓好了緩緩,有這樣一個師尊,緩緩一定會成為和她以及俏俏不一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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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諾的神智開始渙散,她虛弱的靠在溫衡的懷裡斷斷續續的說著話。一會兒喊著師尊,一會兒叫著俏俏,一會兒又惦記著緩緩……圍觀的修士們心情沉重,許諾雖然沒有名正言順加入玄天宗,可是這些年,溫衡他們一直都將許諾當成了自己人。
許諾長長的喘了一口氣,她的金丹在這一喘中飛灰湮滅,但是她的精神反倒是比剛剛好了很多。溫衡他們都明白,許諾的很快也會消亡,現在隻不過是暫時的回光返照,就像老溫頭當年走的時候那樣。
許諾的頭無力的靠在溫衡的胸口,她微笑著說道“剛剛我看到我師尊了,師尊來接我了。”蓮無殤知道這隻是許諾的幻覺,能在這個時候產生這樣的幻覺,許諾也是幸福的。
許諾低聲說道“溫道友,我這人啊,先甜後苦。年少時候在師尊的保護下天真無邪不諳世事,師尊走後我嘗遍冷暖。要是沒有你,沒有玄天宗上清宗的幫助,我早就成了一縷幽魂。後來的這些年,和大家在一起的這些年,我很幸福,可是這一切都因為我毀了。”
“我沒教育好女兒,讓她禍害了玄天宗。溫道友,對不起。”許諾滿心都是愧疚,“好在大錯沒有釀成……”
溫衡沉聲道“大錯已經釀成了,許道友,赤炎草不算什麼,你不該這麼衝動啊。”許諾微笑著搖搖頭“不,你不懂,我自己的女兒我懂。她偷奸耍滑心眼多,她已經生了這個壞心事,若是不及時製止,她最後會成為她爹那樣的人。”
溫衡的靈氣一直往許諾體內輸送,他心裡不好受“許道友……”
許諾微微一笑“我還是第一次看到溫道友你這個樣子。溫道友,有些話我本來不該說,我已經為人婦為人母,不過看在我將死的份上,你就讓我說了吧。”溫衡點點頭“你說,我聽著。”
許諾笑著,臉上飛起兩抹薄薄的紅暈,她嬌俏猶如第一次見到溫衡時那樣“第一次見到你,我就覺得你好好看。你木訥的時候好看,你微笑的時候好看,你做什麼都像閃著光一樣好看。我……好羨慕蓮先生啊,他能在你懷抱中撒嬌說情話,而我隻能在旁邊看著。”
許諾說道“後來我也想通了,有些人,注定我隻能遠觀。你和蓮先生都是天人之姿,我連站在你們身後都不配。溫道友,這些年我愛你,敬你,慕你。這輩子是不行了,要是有下輩子,我要投胎做個清風明月的男兒,像劍仙他們那樣成為你的至交好友。”
溫衡心裡大痛,他認真的說道“許道友,你一直都是我的朋友。一直都是。”
聞言許諾眼中神采閃動,她綻開了一抹俏皮的笑容“真的”溫衡肯定的點頭“真的!我每次曆練回來都來恒天城看看你,就是因為你是我的朋友。這些年對你的照拂,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我不是可憐你孤苦無可依靠,我真心的將你當做一個能交談的朋友。”
許諾笑著笑著就不行了,她的頭往旁邊無力的垂下。一雙星眸中神采散開後無力的閉上,她……走了。在聽到溫衡的話之後,她笑著離開了這個世界。
溫衡看到一些金色的東西從許諾身上散出,這大概是許諾的魂魄吧。不知許諾下輩子會不會投胎成為清風明月一般的男兒,若是可以,溫衡也希望她能成為一個利落的男兒。許諾這輩子就像她自己說的那樣,先甜後苦。早些年她風光無限,後來的這些年,她淒涼無處說。
在恒天城的這些日子,算是她最輕鬆愜意的時候吧。隻可惜生了個不省心的女兒,許諾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情親手殺了自己的女兒呢她是悔恨是痛苦還是抱著決絕和解脫
三萬八千株赤炎草,玄天宗不是損失不起。若是可以選擇,溫衡寧願宗門虧損也不想看到許諾走上絕路。可是他不是許諾,許諾心裡承載了太多的苦,女兒的行徑最終成了壓垮她的最後一根稻草。
許諾被葬在玄天宗東南方向的和緩的丘陵中,她的女兒許俏俏葬在她旁邊,在她們旁邊還有老溫頭和老李頭。這對母女今世緣已儘,期待來世她們都能如願吧。
許諾葬禮快要結束的時候,清崖子趕回來了。溫衡愧疚的對清崖子行了個禮“對不起……”清崖子對著溫衡跪下,然後重重的磕了三個響頭。溫衡當場就驚到了“清道友,你這是……”
清崖子沉聲道“事情我都從許諾給我的符篆中了解了。是我們教子無方,玄天宗承受的損失,我會一人承擔。”溫衡趕緊把他扶起來“說什麼呢玄天宗最大的損失就是失去了許道友。俏俏是我們看著長大的孩子,她長成這樣,我們也有責任。”
清崖子痛苦說道“那孩子被我們慣壞了,沒想到她生出了這樣的心思。她死有餘辜,隻可惜了許師侄,她後半輩子太苦了。本以為能苦儘甘來,沒想到生了個討債的。”
溫衡能說什麼,子女是債,有的來還債有的來討債。許俏俏大概是來討債的吧如果有下輩子,希望許諾欠的債已經還清,然後投胎做一個幸福的人。
許諾的死給溫衡敲響了警鐘,孩子不能太慣著,該揍的時候決不能客氣。溫衡一個個的瞅著自己的弟子們,看看有哪個長歪了,他要不要補上一棍子
弟子們一個個都繞著溫衡走,師尊這兩天心情不好,彆湊過去找不痛快。
玄天宗終於迎來了他們的第三代徒弟,雖然是個哭哭啼啼的小姑娘,但是整個宗門都很重視。沈柔之前聽溫衡提過這事,沒想到這麼快她就做了彆人的師尊,她還挺不適應的。
何緩緩是個很乖巧的小姑娘,外婆和娘親的慘死給她造成了不可磨滅的傷,她每天夜裡都哭著喊著要找娘找外婆。沈柔隻能衣不解帶的陪著她,過了好幾天她才離開小竹峰和宗門師兄弟們碰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