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此事可會影響到你和墨隱?”一直在旁邊認真聆聽的燕氏愁眉問道。她並不關心趙邦嶽的死活,她隻擔心自己的相公和同樣在朝為官的長子沈硯的安危。
“應該不會吧?”沈政宏猶豫道,“那封信是由墨隱在諫院任職的同窗孫遷遞上去的,旁人不會知道與我們有關聯。再說,朝中同僚素來都知道我是趙邦嶽的門生,猜不到我這裡來……”
燕氏歎了口氣道“趙邦嶽此番被扳倒也就罷了,若他逢凶化吉趟過去了,隻怕事後……”
“母親不必太憂心,父親也說了科舉舞弊是重罪,再加上他的門生顧準謊報軍情騙取國資之事,趙邦嶽想脫罪隻怕也難。”沈嬋握住了燕氏擱在桌麵的手,安慰她道。
“哎,若那日西溪遊春,我稱病不去就好了。”燕氏低語道。
“母親何出此言?”沈嬋不解問道。
“若不去遊春,你便不會在調香比賽中博得頭籌,不會被三殿下看上,你父親和哥哥也就不會被牽扯進……”
“夫人!”沈政宏沉色打斷了燕氏的話,“你是憂心過度了。趙邦嶽作奸犯科原本就與三殿下無關,更與嬋兒無關,你如何本末顛倒?”
燕氏也察覺到了自己的失言,當即轉移了話題道,“卻是我糊塗了。對了,我去廚房裡看看給你燉的百合潤肺湯好了沒有。”
待燕氏離開後,沈政宏正想寬慰女兒兩句,沈嬋卻也站起身來,“父親,時辰不早了,我該去查微知的功課了。”
沈嬋埋頭走出屋子,一陣濕熱的風掠過花木穿過遊廊窸窸窣窣撲麵而來,竟吹翻了她手中的燈籠,蠟焰舔到糊燈籠的杏紅綢布,頃刻便嗶嗶啵啵的燒了起來,突起的火光驚得她猛一下將燈籠拋了出去。
幸虧候在門外的丫鬟反應機靈,當即將手裡備著給沈政宏餐後洗漱用的一盆水潑了上去,那團火球被“嗞”的壓了下去,沒來得及禍及周遭。
“此事不要告訴老爺和夫人。”
叮囑了丫鬟,沈嬋取了簷下備用的琉璃風燈點上,才又邁步朝沈著的書房走去。四麵突起的夜風掀起她的衣袂,令她的腳步也顯得有些飄忽。
到了書房門口,沈嬋滅了風燈,剛推開房門,身後便亮起一道刺目的白光。她回頭望去,便見院子的四角天空上一道閃電張牙舞爪的朝向自己撲來,她忙忙邁進書房掩上房門。
“轟隆隆——”外麵霎時響起了一道震耳發聵的驚雷聲。
“微知,微知!”沈嬋驚慌叫道。
“哈哈,姐姐也有害怕的時候?”沈著拿著《書經》立在沈嬋麵前,一臉促狹道。
“誰怕了?!”沈嬋麵帶薄怒,一把奪過他手裡的書道,“今天學的《周官》可會背了?”
“早會了!”沈著翻了個白眼,搖頭晃腦背誦起來,“凡我有官君子,欽乃攸司,慎乃出令,令出惟行,弗惟反。以公滅私,民其允懷。學古入官。議事以製,政乃不迷……”
很快,“刷啦啦”的雨聲便鋪天蓋地而來,背書的沈著不得不提高了嗓門。
風聲、雨聲、讀書聲,家事、國事、天下事。
這一刻,諸般情緒在沈嬋心底湧起。
有那麼一瞬間,她甚至也有些動搖或許母親說的沒錯,若不是那日與淩勵在西溪相逢,父親和哥哥又何至於被牽扯進這朝堂即將麵臨的震蕩之中?明日之日,又將麵臨怎樣的局麵?
“嬋嬋,此生我必不負你。”
任憑各種念頭在心底輾轉,唯有淩勵說這句話時的堅定神情,令她篤信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