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當生田繪梨花此刻連著“讓我和麻衣樣做仲間”一起說出來時,這個詞就給人類似於“你們都是我的翅膀,要好好相處”的感覺了,尤其是對知道堀未央奈和林真秀之間關係的白石麻衣而言。
好在這個男人剛才表現得很紳士,她就心存了僥幸,期待解釋,沒想生田繪梨花又開了口,化身她不知道,但林真秀知道的祥林嫂。
“我真傻,真的。去韓國之前,美彩前輩叮囑過我,彆去看漢江,結果我沒聽她的話,在落地窗前看了漢江。”
去韓國?落地窗前看漢江?話中的豐富含義聽得白石麻衣寒毛都豎起來了,如果說剛才還是半信半疑,知道衛藤美彩和林真秀之間有曖昧的她現在已經不敢再信任這個男人了。
然而,來自生田祥林嫂的攻擊還沒有停止,淚珠滾滾流下,泣不成聲地說“我真傻,真的,麻衣樣擔保不會有事,我就相信了。”
愧疚、憤怒和被欺騙的感覺瞬間在白石麻衣的胸中爆發,讓她難以自控地轉向林真秀,低聲怒喝,恰好打斷了對方正要進行的反駁。
“我讓你對她好一點,不是讓你把她抱上床!”
說罷,很想給那個男人一個耳光,但又舍不得,隻能恨恨地一跺腳,頭也不回地向來的方向狂奔而去。
“白石!”林真秀急忙伸手去抓白石麻衣的衣服,但才轉身就被生田繪梨花抓住衣角,硬生生止住他的腳步。他一把抓住那隻阻礙自己的手,正要發力拽開,不想耳邊聽到對方冷靜的提醒,猶如當頭潑了一盆冰水,頓時泄氣。
“那裡要經過經紀人的休息室,門還是開著的,林桑想讓所有人都知道你來握手會了嗎?”
於是,狡詐公務員隻能眼睜睜看著白石麻衣的聲音消失,滿腔怒火無處發泄,轉身對著罪魁禍首,低聲怒喝,“生田桑!”揚起巴掌——雖然不能真打,但嚇唬下也可以稍微出口氣。
沒想到,生田繪梨花立刻閉上眼,抬起下巴,一副“打吧,你打吧”的模樣,讓他不禁回憶起那晚少女雙頰緋紅,卻在他的指尖挪動著下巴,像是在尋找更加舒服姿勢的情景,再加上淚痕猶在,眼角未乾,真如“梨花一枝春帶雨”那樣淒婉,滿腔怒火化作萬般無奈,長歎一聲“生田桑”,手臂無力垂下。
生田繪梨花睜開眼,滿臉苦澀地喃喃自語,“對不起,林桑,我知道不該當著麻衣樣的麵把這些話再說出來,可是,我真的難受啊,隻有這樣才能好過一點。”她指著自己的心臟,又哭了,“既然不願意理我,為什麼要把它帶走?”
林真秀無言以對,愧疚、焦慮和無力感在心中此起彼伏,讓他煩躁得將原先用來嚇唬人的那隻手“啪”的一聲拍在自己的臉上,似乎捂住臉,擋住視線,就能看不見,聽不到,當做什麼都沒發生一樣,一直到生田繪梨花抽噎地說“對不起,我知道錯了,不該像堀一樣,等下就去向麻衣樣解釋,不讓她誤會林桑。”
“堀對你怎麼了?”他心中長歎,移開捂著臉的手,看向又開始流淚的雪峰歐石南。
“前些天,她跑到我麵前說,林桑帶人出去也是很講究的,什麼檔次的地方配什麼檔次的人。她的檔次雖然不算很高,隻夠得上去銀座俱樂部這種地方,但好歹比隻能跟著去nightcb的人高點,隻不過這種事,大家心知肚明就可以,說出來就傷人了,她才不想說。”
堀,你在做什麼?!狡詐公務員頭疼了。
“前幾天,她得到了誕生日禮物,又跑到我麵前說,林桑讓她大度一點,不要在意分點殘羹冷炙給彆人,所以給了她很多烤肉券,還特彆說要帶我去一次。我雖然喜歡吃烤肉,但我是缺那點吃烤肉錢的人嗎?”
生田繪梨花放聲大哭,“我知道她是來氣我的。那又怎麼樣,我要是把nightcb裡林桑救我的事說出來,她大概也會氣得要死吧。可是,她什麼都敢說出來,我卻不敢啊,我不敢把林桑的私事和名聲不當回事啊。”
林真秀痛苦地揉著自己的臉,過了一會兒,捂著臉,悶聲道“可是,你今天還是學她了。”又冷冷地說“而且很會選擇性陳述,全都是真話,就是排列組合不同,水平可比她高多了啊,生田桑。”
話雖如此,他心中的憤怒情緒其實沒說的話那樣強烈,更沒怎麼恨對方,反有種“報應果然來了,總算來了”的感覺——論選擇性陳述,這名狡詐公務員才是個中高手,更是剛對白石麻衣用過。因此,他居然還覺得渾身鬆快了不少,心頭負擔也去了幾斤。
“對不起,我不該對麻衣樣這樣說。可是,我真的難受啊。先是聽到林桑用幾十張握手券和真夏聊天,然後發現林桑還去和娜醬握手,最後再看到林桑和麻衣樣肩並肩走過來,多半私下待在一起好一會兒,我就沒能忍住,對麻衣樣說了不該說的話。”
林真秀如遭雷殛,隻有一個念頭在腦海中盤桓她怎麼知道的?誰告訴她的?還有誰知道?
沒等他回過神來,生田繪梨花抽繼續噎著道“對不起,我知道錯了。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我以後不會再這樣了。”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是用漢語說的,讓狡詐公務員立刻想起韓國那晚,雪峰歐石南還說過“善遊者溺,善騎者墜”。乃木阪46的成員沒聽說過教過漢語,說不定是為了他才去了解,震驚之餘,愧疚之心又多了一點。
“誰說我去和秋元桑聊天了,和西野桑握手了?”他深吸一口氣,沒理會後麵的道歉和承諾,隻追問前麵的事。然而,雪峰歐石南像是沒聽到一樣,還在低頭抽泣,自怨自艾。
“麻衣樣平時對大家很好,我去韓國,還叮囑林桑對我好點。我真傻,真的,怎麼就對麻衣樣說這些話呢?要是和堀一樣四處跑,到處找就好了,那就看不到林桑和麻衣樣在一起,也不會犯這個錯了。等會兒回去,就算土下座,我也要讓麻衣樣原諒我。她人很好很好,大概會原諒我的吧。”
林真秀這下還能不明白?想到堀未央奈正四處跑找自己,更頭疼了,下意識地望了眼展館內,再看了看手表,發現從第二部結束到現在已經過去不少時間,某少女隨時可能出現,要是看到自己和生田繪梨花站在一起,又不知道要鬨出多少饑荒來,讓自己頭疼多久,隻好暫時妥協。
“你知道你剛才說了什麼,也該知道會帶來什麼後果。我現在給你一個機會,回去馬上向白石解釋清楚,讓她和我說不該亂懷疑我。你以後也不再給我惹事,彆來煩我、找我,今天的事我可以不和你計較。”
雪峰歐石南慢慢止住哭聲,一臉認真地問“回去就解釋沒問題,讓麻衣樣向林桑道歉,我豁出命也會做到。可是,怎麼才能告訴林桑我已經做到了呢?”
“她和我說不該亂懷疑我,我就知道你做到了,不需要告訴我。就算你沒做到,隻要她說,我也當你做到了。”林真秀不給一點機會。
“可是,林桑不好奇我怎麼知道這些事嗎?不擔心以後還會出現今天的事嗎?不希望有人能提前通知你,好有所準備嗎?”
這個反問讓他猶豫了一下,還沒想明白,又聽到一個需要思考的問題。
“堀很笨,可美彩前輩很聰明。麻衣樣不喜歡和人爭鬥,如果堀對我說的這些話也對她說了,她會不會退縮?林桑,想要在三個雞蛋上跳舞,是不是需要先做好情報工作呢?”
“生田桑,你很聰明,有些事就明說吧。”林真秀居然有點心動,但立刻意識到接受帶來的後患有多大,狠下心再次拒絕,“在韓國發生的事是一場誤會,這種錯誤不應該再出現,以後還是彆聯係為好。”
“聯係和錯誤有什麼關係?”生田繪梨花急了,“麻衣樣、美彩前輩、堀不說,沙友林也該和林桑有過聯係吧,難道說這也是錯誤嗎?”
“當然不是。”他斷然否認,她立刻接上,“那不就是了嗎?”隨後開始遊說,“和林桑聯係過的人有那麼多,難道個個都是麻衣樣、美彩前輩、堀嗎?如果我以後說什麼不得體的話,林桑不理會就是了,電話可以拒接、郵件可以屏蔽、i可以拉黑啊。”
她說著,出其不意地上前一步,抱住這個男人的左手臂,摟在胸前,輕輕搖晃,撒嬌一樣地道“我會很乖的,絕不會隨意騷擾林桑。而且,我很聰明,不僅會告訴林桑想要知道的事,還能為林桑分析呢。像林桑和娜醬、真夏握手聊天,沒人直接告訴我,但我就猜出來了,堀做得到嗎?”
手臂上從沒感受過的柔軟讓林真秀有些失神,但白石麻衣的身影幾乎隨即出現在腦海中,離去時的失望、傷心像是電影回放一樣,清晰無比地重現。緊接著,堀未央奈前些天上課時,眼淚一滴滴打在書頁上,顯出的淒涼無助也浮上心頭,讓他又一次感到心痛。而衛藤美彩那晚雙手左右交疊放在小腹處,欠身行一度鞠躬立禮,溫婉地笑著,溫柔說著“行ってらっしゃい”送他出門的回憶也隨之冒出,讓他生出懺悔之心。
狡詐公務員開始自我檢討人誰無過?但同一件事,豈有“至於再,至於三”的道理。難不成讓她們痛苦地一直容忍著嗎?而且,這樣可愛的她,未來也會因此感到痛苦吧。”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他懷著愧疚,深吸一口氣道“請鬆手,生田桑。”
其實,林真秀大可以先虛與委蛇,穩住眼前少女,等脫身之後,再想辦法斬斷關係,決絕往來,但他覺得欺騙不該用在這裡,尤其是對著這樣喜歡自己的姑娘。
冷冽的聲音像是不詳的預兆,令生田繪梨花不覺鬆開了手。
“生田桑非常非常好,非常非常可愛,非常非常聰明。如果沒遇上白石她們,我一定會非常非常喜歡你,就算是偶像,也會提出交往的請求,期待著能得到令我一生都會喜悅的回答。”他的視線越過少女的頭頂,看向6號門白色的牆壁,棒讀似地道。
“隻是,晚了。”說出這話時,他隻覺得渾身充滿著無力感,懶於再婉轉周祥地解釋,徑直坦誠心底的歉意。
“像你這樣完美的女性應該和一個完美的男性在一起,像公主與王子那樣,那才是美好的事。而我,隻是一個很普通的公務員,有很多缺點,不適合你。”
“好了,我要走了。以後,我們不要再見了,相逢也當陌路吧。”說罷,林真秀不再看生田繪梨花一眼,走到門前去握把手,沒想,伸出的手臂被死死地抱住。
“我不許你說自己不好!”雪峰歐石南像是金剛怒目一樣瞪著他,“林桑很好很好很好。在韓國時,就算最初不喜歡我,也很優しい。後來更是為了我奮不顧身。就算有什麼不好,隻要和我在一起,我也能幫你改好。”
“那還有白石呢,還有堀,還有衛藤呢。”他一拽,沒能拽脫,隻能狠心說出更加決絕的話。
“她們有我聰明嗎?麻衣樣都不相信林桑,我一說她就跑了。堀笨到一聽說林桑來握手會,什麼都沒想就來找林桑,結果到現在還找不到。我呢?一早就在這裡等著了。還有,林桑你自己都說了我很會選擇性說話,林桑不也是這樣嗎?我們才是一類人啊,才會有共同語言呀。”
林真秀覺得這話說的似乎挺有道理,但哪敢再想下去,隨口反駁,“家庭主婦要什麼聰明不聰明的……”
雪峰歐石南打斷他的話,“家庭主婦不需要?不夠聰明的話,連大學都讀不了。林桑想想,你的妻子參加外務省的乾部後援會時,是自我介紹東音大出身好,還是某個不知名的公立高校畢業好?就算林桑不在乎這點,那林桑的孩子需要不需要?聽說孩子的智商40來自遺傳因素,母親的智商對孩子影響更大,男孩的話甚至起到決定性作用。林桑樂意自己的孩子長大後隻能讀到高校嗎?”
狡詐公務員驚恐地發現,自己居然順著去想未來的事了,而這短暫的走神讓少女覺得找到了方向,又低聲細語,“林桑,你說要是有個孩子,父親從小教他中國語,母親從小教他鋼琴和唱歌,長大後會不會是個人見人愛的二枚目(俊小夥、美男子)呢?要是女兒的話,有林桑這樣聰明,我這樣可愛,會不會也長成個美人呢?”
這是他第一次聽到年輕女性對自己說這種話,讓他想起一夫一妻、一子一女溫馨的小家庭。一瞬間,他真的有點心動,但又想到這似乎有悖道德,隻能再次狠心拒絕,“如果我今後遇到比你更聰明、更漂亮的人呢?按照這個邏輯,是不是應該拋棄你,去追求她呢?”
“不對,林桑不是喜新厭舊,而是現在才遇到最合適你的人。”生田繪梨花打斷他的話,“你以為麻衣樣合適你嗎?不!先不說聰明不聰明,麻衣樣很愛乃木阪46,再加上今野桑肯定會阻撓,她這幾年絕對沒法畢業。國民對公務員的道德要求那麼高,林桑願意冒著風險去和有戀愛禁止條例的偶像交往嗎?或者賭一下,你現在去找麻衣樣,說你隻要畢業,我就娶你,看她會不會答應。”
林真秀心頭一震,還沒來得及細思量,又一輪打擊接踵而來,“你以為堀合適你嗎?堀非常倔強,又心高氣傲,掉到under,就想著一定要回選拔,再成為center。二期生不被重視,她就一定要拉著二期生前進,不達目的不罷休。林桑覺得這樣的性格適合做妻子嗎?就算覺得適合,林桑必須結婚的時候,她才幾歲?林桑以為她舍得放棄偶像事業,放棄去做女優,甘心當家庭主婦嗎?”
林真秀感到一陣頭疼,可對他的打擊還沒有停止,“還有美彩前輩。美彩前輩讓我彆去看漢江,一定是和林桑一起看過漢江吧?美彩前輩很好,色氣滿滿,女子力十足,而且,林桑如果現在向她求婚,她說不定就直接答應了。但是,林桑不會不知道美彩前輩是什麼出身吧?aze!第一部地上作品是什麼?是水著寫真集《彩いろどり》。林桑想要在向同僚介紹自己妻子時,對方似笑非笑,心裡說我看過你妻子的寫真,看過她的身體嗎?想要在外務省中流傳‘林企畫官娶了個藝能界地位最低的寫真偶像’這句話嗎?”
連續被指出自己尋找配偶時的欠考慮,讓他覺得臉上火辣辣,尤其是提到衛藤美彩拍過水著寫真帶來的隱患,更是刺激得他有些惱羞成怒,反詰道“生田桑,寫真偶像確實在藝能界中地位最低,但握手偶像就高嗎?她們有羈絆,有夢想,不願那麼早隱退,你就願意回歸家庭嗎?”
“我可以畢業,不當偶像,反正我喜歡音樂劇,也有能力當音樂劇的俳優。”她立刻答道,“英雄莫論出身低,天下人中還有比太閣出身更低的嗎?但誰不覺得太閣是人傑呢?出身偶像的音樂劇俳優可不辱沒職業官僚的身份。像東京電視台的主播紺野朝美桑,有人會因為她出身早安少女組覺得低賤了嗎,覺得不配職業官僚嗎?”
這話的邏輯無懈可擊,林真秀也隻能抓著最後一點追問,“回歸家庭呢?你願意嗎?”
“首相去年在達沃斯年會開幕式上說‘女性勞動力在日本是利用最不充分的資源,日本必須成為女性發光的地方’,要把鼓勵女性就業作為增長政策的核心之核心。一個多月前,參議院通過《女性活躍推進法》,要求大型企業、中央及地方政府必須設定雇用女性的目標數量。林桑,你是公務員,還是人人尊敬的職業官僚,不會和官邸、永田町的政策與法律對著乾吧?”她極有技巧地反問,將這個問題擋了回去。
狡詐公務員無言以對,覺得有點看不懂這株雪峰歐石南了,同時也被觸及到心中柔軟的部分——這是要多想著和自己在一起,才去了解政治啊,西野七瀨的釣術都要自愧不如。正想著,表情一掃剛才的淒婉,而是有些嚴肅的少女又扭捏起來,輕聲道“林桑想讓我回歸家庭,那我就回歸家庭。不過,林桑那麼忙,我空閒時找點事情做也沒問題吧?每年就去演一次兩次音樂劇,可以嗎?”
林真秀沉默不答。
“其實,我還有很多地方能幫上林桑呢?比如,有人和自己商量是不是比一個人思考更好一點呢?職業官僚很辛苦,很多事不能和彆人說,但和妻子說就沒關係吧。如果能幫丈夫分析前因後果,出點主意,這樣的妻子是不是更好呢?”
見眼前男人的氣勢又往下落了幾分,她悄悄抓住對方的手,稍等了下,發現沒有被甩脫的跡象,信心更足了,指尖輕輕在對方掌心畫圈,輕聲道“林桑,要不要聽下我怎麼知道你來的嗎?看下我是不是足夠聰明,以後能在工作上幫到你呢?”
許久之後,林真秀終於開了口,“你怎麼知道的?”
“沙友林透露的。”雪峰歐石南毫不猶豫地開始賣隊友,更準確點說是開始剪除她眼中最大情敵的羽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