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藤桑說,廣播結束後天就亮了,電車也有了,自己回去沒問題,把我們送來後就走了。記者的話,我們留心過很久,感覺沒人跟著under,尤其是二期生,今天大概也不會有。”少女的情緒似乎安靜了一點,心平氣和地說。
這個話題讓他稍微感覺有點心酸,不想繼續下去傷人心,立刻接話道“那就好,我先掛電話,你收拾好就過來吧,晚點沒關係。”
結束通話後,林真秀滿懷著期待地等著,十來分鐘後,看到對麵大樓正門口出現三個身材苗條的身影,其中一人向著自己這個方向張望了下,然後和身邊人說了兩句話,隨後一路小跑,穿過馬路,來到自己的麵前,微微抬頭,喜悅地輕聲喊著,“林!”
他仔細看著眼前的少女,或許是不需要出鏡,今天穿得很不起眼——上身是米色短大衣,裡麵一件白色女式襯衫,下身是黑色牛仔褲,腳上是白色板鞋,一點飾品都未戴,一頭俏麗的短發也沒有刻意定型,在秋風中微微飄拂,純然的“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
這副模樣讓他想起在韓國被告白的那個晚上,心中溫情無限,不覺報以微笑,瞟了眼對麵還沒有離開,正望著自己的那兩人——應該是伊藤卡琳和相樂伊織,忍住去摸對方腦袋的想法,點了下頭說“我在。這裡不太安全,我們先離開吧。”
堀未央奈“嗯”了一聲,轉身向馬路對麵擺擺手,然後喜滋滋地和林真秀一起沿著日比穀通向晴海通方向慢慢走去,一邊走,一邊聊。
“她們知道是我來接你嗎?”
“我說有人來接,沒說是你。不過,我估計她們也猜到了。但是,放心吧,她們不會說出去的。”
“嗯,還是謹慎點好,就算她們猜出來,也不要直接告訴她們。”
他說完又問“接下來還有工作嗎?”
“今天沒有了。明天去六番町大樓練習,後天去名古屋,under成員全體出演名古屋電視台的‘bobereiナイト’。”
“餓嗎?要不要先去吃點東西?”
“不餓,等下還要睡覺,也不能吃東西。”
“那我叫一輛出租車,送你回去休息。”
林真秀正要打電話叫車,但被攔住了。
“坐電車吧,不要叫出租車了。”
他看著少女,見精神雖然不錯,但眼睛很久才眨一次,給人感覺有些遲鈍,心疼了起來——這一定是很累了,或許從昨晚到現在都沒睡覺,就堅持自己的意見。
“還是出租車吧,能快一點回去。”
“都二十天沒見到了,i上聊天也少了許多,坐電車吧,我們也好說說話。”堀未央奈懇求著,在外麵不敢牽那個男人的手,給個k誘惑他,“要是林能陪我上去說會兒話,那就坐出租車。”
林真秀不敢答應,也舍不得少女接下來不睡覺,隻好在那雙二次元大眼睛裡閃耀的期待中,用最委婉的語氣拒絕,“要是我跟你上去的話,被拍到就說不清了。而且,你那麼累,回去後就該洗個澡,好好睡覺,不要再做彆的事了。”
“那我們坐電車,不要出租車。”堀未央奈堅持,克製著不讓自己露出失望的表情。
他無奈,隻能暗自歎息,默認了。
兩人沿著日比穀通繼續向南走去,不約而同地走得很慢,並很有默契地沒有進十字路口對麵的日比穀站,而是左轉沿著晴海通一直走到銀座站——當然,理由很充分,堀未央奈住在西新宿,乘坐丸之內線可以不用轉車,而這條地鐵在附近隻有銀座站,沒有日比穀站。隻是,僅四百米的路,他們卻走了十多分鐘。
周日清晨的地鐵車廂內空蕩蕩,隻有零星十幾個名乘客,各自據坐一邊,相距很遠。活塞風的噪聲和車輪與軌道縫隙之間撞擊時傳來的哢嗒哢嗒聲,規律又重複,帶來一種彆樣的安全感,令人漸漸放鬆。
兩人進入車廂後肩並肩坐在一起,一開始還聊著今天廣播中說了些什麼,但說著說著,林真秀就感覺到身邊少女回應的速度越來越慢,聲音也越來越輕,沒一會兒安靜了下來,同時肩膀就是一沉,扭頭看去,少女的螓首倚著自己的肩頭,已經睡著了。
他看著那張近在咫尺的初戀臉,臉型和五官都非常柔和,又有大大的眼睛和明顯的臥蠶,雖然側麵看有些扁平,算是個遺憾,但容貌其實遠勝他那些高中時代的同級生和下級生。
這算是失之東隅,收之桑榆嗎?神明看我可憐,就給了我點補償,讓你來到我的身邊?他胡思亂想著,心裡隻覺得溫馨一片。隻是,沒多久後又開始憂鬱,陷入了糾結——堀很好,但衛藤也很好,白石更好,還有一個生田在等著。神明是覺得我太可憐,所以給我更多的補償選項,讓我可以選一個最好的嗎?可這讓人怎麼選啊。
林真秀心裡歎著氣,眼都不眨地看著少女完全放鬆下來的容顏,似乎眨一下就會失去她一樣。
在連綿不斷的哢嗒哢嗒聲中,地下鐵列車過了霞關,過了四穀,過了新宿。
快到了,他不得不輕輕搖醒堀未央奈,看著少女揉著眼睛,迷迷糊糊醒來的可愛模樣,臉上又忍不住浮現微笑。
從車站出來已經過了六點,晨色明亮許多,雖然頭頂上的天空還是非常陰沉,但終究沒有下雨。
休息日的馬路上行人稀少,兩人略微環視下周邊就確認沒有ゴシップ雜誌的記者追蹤,放心地慢慢向前走,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隻是走得再慢也會到達終點。十幾分鐘後,當視線內出現少女居住的公寓時,他停下了腳步,溫言道“我不過去了,要是被拍到在你的公寓樓下出現就不好了。”
堀未央奈“哦”了一聲,低著頭,看著自己的鞋子,過了一會兒吞吞吐吐地道“其實,今天既然是休息日,林也不用著急回去吧。都好久沒上課了,我不知道這些天自學的部分理解得對不對。你看,現在來都來了,上去檢查下我寫的心得筆記,幫我批改下好嗎?”
“拒絕誘惑的根本方法是遠離誘惑。”林真秀沒看那個總是用笨拙的手段誘惑自己的少女,視線落在遠處前後兩次拒絕她的地方,狠心說出第三次拒絕的話,“堀,我是喜歡你的,也正是因為喜歡你,所以,我要讓我們之間的關係能經得起自己和彆人的審視,任何時候都能問心無愧。所以,明年下半年之前,我是不會上去的。”
接著,他收回視線,看向堀未央奈,溫柔地安慰,“不是因為我不喜歡你,而是因為我很喜歡你。”
在少女咬著嘴唇,又是開心,又是害羞,又是氣惱的複雜表情中,他開了個玩笑。
“我以後肯定還會送你回來。那時,你再來誘惑我吧。前兩次隻知道直鉤釣人,今天已經學會找理由了,進步不小呢。說不定哪天我就會被你誘惑得忘記了原則,跟著你上去呢。”
“林……”堀未央奈嬌嗔地喊著他的名字。
“快點回去睡覺吧。熬夜傷身,更傷臉。我還指望以後我的妻子能在乾部後援會裡豔冠群芳呢。”他沒理睬身邊的撒嬌,催促著。
少女抿著嘴,一臉不情願的樣子,但最後還是無奈地一步一回頭地走向公寓。
等人影消失在公寓大門後,林真秀準備回家,但才轉過身,就被從東方直射過來的陽光晃住了眼睛,趕緊閉上,然後再微微張開,看向頭頂之上。
此刻,剛出地鐵站時還是陰沉沉的空中,連綿厚重的雲團被初升的太陽撕開一條縫隙,白中透著金色的陽光透過縫隙撒向人間,照亮了他和整個世界。
林真秀眯著眼,望著那輪已經24小時沒見過的旭日,從昨天上午抑鬱至今的心情似乎也因為身邊變得明亮而紓解了不少。
看了好一會兒後,他拿出手機,對著空中那一抹燦爛,還有已經亮堂起來的世界,“哢嚓”,拍了一張照片,然後點開仔細欣賞,隻覺得光影之間儘是說不出的希望,越看越是滿意,心情也因之越是開朗,滿心想與人分享。
於是,他先在i上找到自家長兄的名字,將照片發過去,再接上兩句漢詩,“一麵紅金大圓鏡,儘銷雲霧照乾坤。”
指尖滑動,又看到衛藤美彩的名字,也將照片發了過去,這次跟著的是一首俳句,“晨空如此清澈,輕雲流動在藍天。”
因為這緣故,他翻著消息記錄,尋找白石麻衣的名字,但還沒找到,衛藤美彩的回複先來了。
“怎麼啦?今天會下雨,要是出門記得帶傘。”
已經醒了?他啞然一笑,不假思索地回複了兩句漢詩,“我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看我應如是。”
這次回複晚了不少時間,或許是在查釋義,但顯然對方沒明白引用是想要表達什麼意思,因此,最後發來一連串問號。
佳人的疑問怎麼可以不答。林真秀興之所至,快步來到還殘存著雨水的馬路中間拍了一張照片,回到原地後發了過去——照片中,濕漉漉的馬路由近至遠,從大到小,直通向天際線,最遠處是在雲層後顯出朦朧身影的太陽,又附上一首俳句,“しとどに濡れてこれは道しるべの石(被雨淋濕,卻是一塊指路石)。”
幾秒之後,等到的不是回複,而是衛藤美彩打來的電話,第一句話就讓他冷靜下來。
“你現在西新宿?是送堀回去了?”
他腦海中就是一個激靈,正急速盤算該不該承認時,又一句話緊隨而來,打消他有選擇陳述事實的念頭。
“那條路我認得,彆說是以前拍的。”
“我沒上去,還沒到樓下就走了。真的,你算下時間,我要是上去,現在也不會給你發消息了。”他脫口道,額頭一下子冒出冷汗。
“到我這裡來,就現在。”
輕嗔薄怒的聲音傳來,隨即電話被掛斷。他也好象被當頭澆了一盆冷水,垂頭喪氣地捏著手機就往地鐵站趕去。走到一半,又停了下來,打電話叫來一輛出租車,上車後說了地址,再請司機開快一點。不一會,來到曾到訪過的衛藤美彩所住公寓門前,付費下車後,急匆匆走到大門前,在視頻對講機上按下了房間號。
“嘟”的一聲過後,還沒等他開口,玻璃大門就“哢噠”一聲打開,這讓他想起上一次來時也是這樣,莫名心安了許多,從容推門進去,熟門熟路地進了電梯,按下絕不會忘記的樓層按鍵。而當走出轎廂來到走廊時,和上次一樣,不遠處的一扇房門已經打開,穿著藏青色白邊點綴著粉紅心形圖案長袖睡衣,同款睡褲的衛藤美彩站在門前的走廊上遙遙地望著他,臉上是又有些生氣又有些無奈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