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相比衛藤美彩更渾厚、通透,但同時少女的清脆與稚嫩依然清晰鮮明的清唱聲在溫室前的廣場中響了起來。
“幼い頃近くにある”
“ピアノ教室に通い始めた”
“小さな手で白と黒の”
“鍵盤を行ったり來たり…”
“いつの日にかコンクールで”
“優勝したい”
…………
歌聲把林真秀帶入回憶,想起在韓國第一次聽到這首歌時的場景,想起第一次見到生田繪梨花的那個夏日,想起打開明治神宮棒球場的包廂門,迎麵看到近在咫尺,正看著自己,表情嚴肅,站姿像雪峰歐石南那樣有些輕輕地搖曳的少女,想起在橫濱國際平和會議場,自己聽著歌聲,聞聲尋覓過去的事,還有之後在韓國發生的種種。
他的心越來越柔軟,表情越來越溫柔,當歌聲的餘音在空中回蕩,變得越來越縹緲,最終散去後,輕輕地鼓掌,誠心誠意道“如夜鶯般婉轉優美,很期待能有機會再聽一次。”
“林想聽的話,以後我天天給你唱。”雪峰歐石南輕聲說。
就在這個男人心弦被重重撥了一下時,少女狡黠地笑了下,隨即又化作爽朗的笑容,“走吧,我帶林去看一個地方。”
林真秀跟著進入右側一座建築中,來到其中一個房間裡。
“錄工事中的時候,這個房間是我們的休息室。”生田繪梨花介紹說,裝作有些生氣的模樣,接著道,“那天被嚇壞了,好不容易等錄製中間休息,她們在原地說話,我躲回來哭。”
他立刻滿心歉疚。
“那時,又是害怕又是生氣,可什麼辦法也沒有,隻好詛咒那個大壞蛋。”雪峰歐石南看著眼前的男人,生氣的表情隨之變成笑容,指向一個角落,“就這裡。”
他下意識地跟看過去,看到了牆上寫著“林桑是個大壞蛋。”
他想笑,但還沒等他笑出來,少女從口袋中取出一支筆,蹲下來在這句話後補上了幾個字,再站起身,讓開位置,令這個男人能更清楚地看到這句話現在變成什麼樣。
“林桑是個大壞蛋,但我喜歡他。”
他目不轉睛地看著,糾結著,過了一會兒,接過雪峰歐石南手中的筆,走上前,在這句話的後麵又加上了幾個字——“可是,他無法接受一個未成年人的感情。”
少女毫不猶豫地拿回筆,上前寫道“所以,我一直在祈禱,祈禱他願意等我一年。”
他沉吟不語,遲遲沒有再上前。少女抿著嘴,大大的眼睛漸漸變得水潤晶瑩起來,再次上前補上一句話——“而且,說是等一年,其實隻需多等三個月,這點小小的心願,他會鉄腸石心嗎?”
許久之後,他終於接過筆,上前結束了這段越來越長的話——“未來會不會被接受沒人知道,但我想,這點願望一定會成真的吧。”
少女破涕為笑,他也報以莞爾。
接下來,兩人肩並肩同遊。她說著她在這裡拍攝番組的趣事,他說他來這裡發生的故事。山元夢草莓之鄉很小,但他們沉浸在其中的時間卻很長,恰到好處的最後一個新年休息日也給了兩人最為難得的獨處。
時間一點點流逝,終究到該回東京的時候了。
他們上車,沿常磐自動車道向仙台方向駛去。路上在對話中忽然發現如果從晚上到家的時間開始倒算,還有一個小時左右可以自由支配,都有再相處一會默契的兩人於是在仙台東部道路快到名取川的出口下了高速,沿著名取川加高堤防駛到閖上港,在冬日寒風中,東望太平洋,西眺藏王連峰,信步而走,逛了會兒沿堤的餐飲店、海產品店、特產店,再上車,傍晚時分回到仙台站。
林真秀給生田繪梨花買好新乾線車票,把準備好的亙理町北極貝蓋飯便當和名取市白煮小沙丁魚蓋飯便當以及一大盒山元町草莓塞給她,說著“回東京再見”,將少女送進檢票口,微笑著揮手作彆,直至看不到身影,才慢慢轉身離去。
接近20點時,他驅車回到家,一進玄關就愣住了——起居室的門開著,父母、兄長圍坐在暖桌邊,齊齊望著自己,隻好換鞋後進了起居室,向家人問好,順手將車鑰匙遞給自家兄長。
林真太接過車鑰匙,很隨意地放在桌上,笑眯眯地問“怎麼回來了?也不多陪會兒朋友?”
林真秀半晌無語,但問題卻並沒有他保持沉默而結束。
“男的還是女的?是東京來的嗎?你們關係怎麼樣啊?新年第二天的,不在家裡待著,怎麼想起來仙台玩?”
他很想不回答,但對麵父母期待的眼神又不能無視,而且,自己的終身大事最後還要征詢家人的意見,早點或許還能幫助自己到時做出痛苦的選擇,因此,在先強調“是普通朋友”後,老實地回答了。
“女的,從東京來。夏天時,她來仙台工作,今天是來故地重遊。”
“哦,你們怎麼認識的?她多大了,哪裡人,在東京從事什麼工作?”
“工作中認識的。”遲疑了下,林真秀跳過年齡這個問題,“東京人,現在是一名偶像。”
“藝人?”
“成年了嗎?”
兩個聲音幾乎同時響起,一個來自林真太,一個來自林美代子。
“明年就成年了。”他遲疑了下,先回答了母親的問題——年齡不是什麼問題,一年總等得起,久保萬裡子差10歲都可以,隻差9歲的生田繪梨花更可以了,但身份就沒那麼好糊弄。
“是藝人。”林真秀直接承認——這瞞不了人,接著開始隱晦解釋,“她喜歡唱歌,但現在單人歌手很難出道,所以,先在偶像組合裡積累點人氣。”
唯恐家人沒多了解就直接反對,緊接著補充道“她如今還在東音大就讀,父親是一家外資通信公司在日本的高管,家裡條件不錯,當偶像隻是興趣,現在已經開始主演音樂劇了,過幾年就會去當專職的音樂劇俳優,也可能直接退出藝能圈。”
“明年要是能成年,那倒沒什麼,反正今年就算高瀨會長退讓了,真秀也不合適結婚。”林真太先是幫腔了一下,看了眼母親,見沒有反對的意思,視線轉回到自家弟弟身上,“但終究還是藝人啊。”
藝人不適合作為公務員的配偶,這是誰都知道的事,和家人辯論這件事毫無意義,但問題在於,林真秀因為諸多顧慮,2015年之前沒有出現過會考慮結婚的對象。等4月出現機會後,到現在有感情糾葛的隻剩下藝人——萬裡子基本不可能了,在職業方麵,沒得挑,就不能不表示異議。
“我們現在隻是普通朋友。”照例先強調沒關係,然後再強調身份差異,“藝人也是不同的,她以後會是音樂劇的俳優,不會一直當偶像。”
“音樂劇的格調也就那樣了,除非是寶塚的,或者歌舞伎世家出身。”林真太搖頭。
林真秀給氣笑了。寶塚先不談格調,成員一般到了三十多歲才會考慮退出,他若真找這年紀的女朋友,家裡大概首先會反對;歌舞伎是日本重要無形文化財產,還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列為非物質文化遺產,格調很高,但演員清一色為男性,他要有這想法,家裡非鬨翻天不可,但父母和兄長的意見很重要,隻能竭力說服,誰叫這個男人的曖昧對象都是偶像呢?
“其實,她最初是電影的女優,還擔任過主役。”
“哦?出名嗎?演過哪些電影?”
他在手機上翻出國語辭典中《廁所裡的花子》的解釋遞過去,林真太接過看了下,立刻搖頭,“這種小成本恐怖電影的主役拿不出手。你現在已經是企畫官了,未來多半能成為局長。娶綾瀨遙這樣知名的女優,你的同僚都會覺得莫名其妙,何況這種不入流的,至少要主演過大河劇、晨間劇吧。”
林真秀心一動,裝作不認可的樣子,道“現在是偶像盛世,她們中也有人主演過大製作電影和電視劇。”說著,拿回手機,翻出白石麻衣在國語辭典中的介紹頁麵,遞過去,“今年有一部150億円製作成本的日中合作電影快要開拍了,聽說她是女主演。”
“150億円?”林真太有些驚詫地接過手機,看了一眼,感歎道,“沒想到偶像還也有這樣美貌大氣的?光靠臉就能嫁個職棒運動員或者青年企業家吧?”
林美代子把手機要過去,仔細研究了會兒,搖頭道“結婚哪有隻看臉的道理,連大學都沒讀過,怎麼當得好職業官僚的妻子?哪天參加外務省乾部後援會,和那些夫人們應酬,這身份實在拿不出手。”
她又讓長子調出《廁所裡的花子》在國語辭典中的解釋,跳轉到生田繪梨花的個人介紹頁麵,隻看了一眼就道“這長相好,端莊大氣,雖然東藝大和東外大才匹配,但東音大的學曆也拿得出手,隻要不當偶像就行。就是年齡差距大了點,不過也不是要緊的問題。”隨即,興致勃勃地追問次子,“你們怎麼在工作中認識的?”
“我們現在隻是普通朋友。”繼續強調沒關係後,林真秀答道,“她在的偶像組合與文化交流·海外廣報課有合作。去年夏天,我牽線搭橋請她們來亙理做地元宣傳,在山元夢草莓之鄉第一次見到她。後來,我出差去韓國談一個日韓偶像合作企畫,她和她的經紀人跟著一起去,就這樣熟悉了。”
“原來是去年夏天看過她們仙台公演的乃木阪46。”林真太用自己的手機查了下資料後,問,“記得我第二天送你去山元夢草莓之鄉,你們就是那次認識的?”
“是。”
“難怪今年新年也要來仙台。”林家長兄調侃了下,轉頭問自家父親,“父親覺得她怎麼樣?”說著將自己的手機遞過去。
林浩一接過看了會兒,慢吞吞地道“我覺得,藝人不是合適的對象。”
在林真秀臉色微變時,他接著道“其實,像萬裡子這樣能和高瀨會長不傷和氣的人選最好,但這種事終究要真秀自己拿主意,隻要真心喜歡,是藝人也行,沒有醜聞,沒有緋聞就可以。”頓了下後,解釋道“既然不想回來,那在中央省廳的名聲就最要緊不過了。”
林美代子和林真太都深以為然,林真秀也覺得父親的態度已經寬容得出乎自己意料,更是慶幸自己認識的乃木阪46成員中沒有一個有醜聞和緋聞。
說到這裡,今晚的話題算是告一段落。之後,做長兄的饒有興趣地回憶起看公演時留下的印象,做弟弟彆有用心,找了幾個成員的照片推送過去給自家哥哥看,問是不是記得,有什麼感覺。可惜的是,無論是衛藤美彩,還是堀未央奈,亦或是用作視覺乾擾的其他成員,除了一個人外都沒留下印象。
“為什麼你就記住她?”林真秀不解地問。
“紅白歌會登場時,她不是center嗎?才看過,當然記得。”林真太沒當回事地道,又開了個玩笑,“其實,我覺得她也挺不錯,看起來就惹人憐愛,隻可惜是大阪人。”
他隻能一笑了之,去廚房隨便吃了點東西算作晚飯,接著回到自己的房間,想了下,給田義和打了個電話。
“新年好,田總。是這樣的,易旭提醒我,《你的名字。》的配音人選一月必須給你,想和你確認下現在是否還來得及。好的,多謝田總。那就請發給乃木阪46的生田繪梨花吧。如果可以,最好是1月22日這天送到s六番町大樓交給她。哦,稍等,田總能幫個忙嗎?先安排一次試音,給生田繪梨花和西野七瀨兩人發邀請。對,她們兩個都是乃木阪46的成員。試音之後,再發確認通知給她。”
掛了電話後,他走到窗邊看向夜空,天上空空蕩蕩,萬裡無雲,一輪下弦月高懸,灑下滿地清輝。
“叮!”
手機傳來i專屬消息到達提醒聲。
他打開一看,是少女向他報平安的消息,說已經按時到達東京站。
“叮!”
又是一聲i專屬消息到達提醒聲響起,這次發來的是一張照片,拍的是夜空,一片漆黑中,唯有一輪下弦月高掛空中。
“叮!”
第三聲i專屬消息到達提醒聲響起,一句他看不懂的外語映入他的眼簾。
“egalodubist,enndudenhilschat,schauenirirdenselben”
這是什麼意思?他複製到翻譯軟件中,標注原文來自德語的譯文自動出現在眼前。
“無論你身處何處,當你抬頭仰望時,我們看到的都是同一片天空。”
這就是心有靈犀嗎?他微笑著想。在這一刻,他的心中隻有那株雪峰歐石南存在。
許久之後,這個男人用中文發出回複消息。
“但願人長久,千裡共嬋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