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笑,冰消雪融似的,容洛書摸了摸自己的心口,像心都給化得找不著了。
她轉過頭問老九“燈會還有習俗?不是隻帶個麵具麼?”要她說,這麵具也是沒必要的,不過大燕的風氣向來這樣,若沒有了這麵具,是不允許女子上街的。
老九聽她這麼問,也鬼兮兮地笑起來“唉,聽說,若是相愛的男女在今夜,於戴麵具的萬人之中找到對方,摘下對方的麵具,就代表了這是天定的緣分,雙方的父母都不得阻攔二人結合的。”
“喲,還有這說法呢?”容洛書一哂,複而露出了一種嘲笑的神氣,“天定的緣分,嗬嗬,真是自欺欺人啊。若是兩人真的彼此愛慕,隻會想儘辦法在一起,知道對方的麵具也不足為奇吧?”
“您管那麼多做什麼?百姓們都不過圖一個熱鬨罷了。”
容洛書撇了撇嘴,似乎頗為同意地點了點頭,帶上了那張戰神麵具。
今夜的燕京是完全不同的,處處都是燃著的燈火,將整個燕都的上空都染上了一層輝煌華麗的金色。
街上人頭攢動,人流如織,放眼望去,到處都是帶著麵具的年輕男女。
少男少女們總是喜歡熱鬨的,像這種一年難逢一次的花燈會,更是他們不會放過的盛會。憋了一年的人們走上街頭,四處都是歡聲笑語。
人潮擠來擠去,有好幾次,容洛書都被迎麵走來的人撞到,老九護著她“哎喲!看著點兒啊!擠什麼擠!”
容洛書笑他“你跟他們吹胡子瞪眼睛做什麼,人這麼多,擠也是在所難免的。”
兩人正走著,看到前方圍了一群人,一條巨大的燈龍栩栩如生,盤踞在街心,威武不凡。
“這燈做得不錯。”容洛書看著那條燈龍,燭光映著她的臉,照出了一片炫目的金色,“可惜我們玄武城沒有這樣好看的燈。”
老九也看著喜歡“要是您想要這麼一盞花燈,我們玄武城有的是能人異士,做一盞龍燈自然不在話下。”
“嗬嗬,”容洛書笑了笑,“有些東西,皇帝不給,我們做臣子兒下的,不能擅作主張地去拿,就算是再喜歡,也不能。懂了麼?”
“走吧,不看了。”容洛書站在那裡,停留了片刻,看人們都朝前走,去看前麵的花燈了,而她卻折回身子,似乎已經準備回去了。
“怎麼這麼早就回去呢,前麵就是城樓了,最好看的燈都在樓上呢,這就不看了?”老九訝然。
容洛書一邊往回走,一邊擺手“不看了,都大同小……”她突然頓住了。
一抬眼,就看見前麵站了個一身白衣的男子,帶著一張白瓷桃花麵具,仰著臉,看著不遠處城樓上的燦然燈火。
容洛書又想起,剛剛那個冰消雪融的笑來。
葉嵐?
老九的話還言猶在耳若是相愛的男女在今夜,於戴麵具的萬人之中找到對方,摘下對方的麵具,就代表了這是天定的緣分……
容洛書不知道那時候她滿腦子都在想著什麼,整個都是亂糟糟的一團,等到意識回籠的時候,容洛書已經抬手,撫上了那張麵具上的粉嫩桃花。
她眨了眨眼,終於看清了麵具下麵的那雙眼睛。
純然無垢,不似凡人。
容洛書的唇角揚起來,扣著那張麵具的手,卻慢慢地滑落在身側。
那種心情,跟無憂閣裡,容洛書一睜眼,看到床上睡著的人是忘川而不是靖寒,是一樣的。
天定的緣分,嗬,果然都是鬼話吧。
她抽身就想走,不料手卻被扣住。那一身白衣的男子將她的身子掰回來,直接伸手,摘了她的麵具。
隨後,他又將自己臉上的麵具摘了下來,露出笑容恬靜的歡喜模樣,那雙澄澈的眼睛似乎在說,又見到了,帝姬殿下。
“靖寒。”容洛書看著他眼睛,也笑起來,可那笑容裡,帶了一絲她自己都察覺不到的落寞。
城樓上,一襲銀月白色衣衫的男子將自己臉上的麵具摘下來,一雙清冷的鳳眼裡帶著星點兒捉摸不定的漆黑,看著城樓下露出真容的那雙男女。
手裡那張銀色的劍戟戰神麵具,仔細看的話,和錦容帝姬的那張,一模一樣。
身邊的陸辰意戴著一張四目神明麵具,見君禦嵐突然將臉上的麵具一把扯了下來,不由好奇“怎麼不戴了?這麵具不是你剛剛才命人打造的麼?也隻有你有這麼大的本事,單是給了工匠一張圖,沒出半個時辰,就能給你這麼一張純銀的麵具。”
他這話一說完,就見君禦嵐隨手把手裡的麵具朝城樓下一扔,說了一句“這麵具,誰稀罕誰拿去好了!”
陸辰意扒著垣牆,看城樓下的人們哄搶做一團,再一回頭,那位一擲千金的爺早就沒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