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的眼睛,柔軟的親吻。
一切都是他自作多情罷?
明明,明明在很小的時候就明白了,這個世界上,除了自己,沒人可以相信的,可是一次又一次,就是忍不住相信了這個人。
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要讓她好,即使做了那麼多,卻什麼也沒有,什麼也不求——不該是這樣的,他是君禦嵐啊,被這個殘忍的世界拋棄過無數次的君禦嵐啊,為什麼還會做那麼傻的事情呢?
難道他那顆已經被摔成碎片,低到塵埃裡的心還能經得起再一次被拋棄嗎?
已經不會有再一次了。
君禦嵐對自己說。
他感覺自己快要死了。
就死在這個想要殺死他的女人懷裡。
很好。
容洛書在他耳邊還說了什麼,他已經聽不見了。
唯一定格在他眼裡的,就是她那雙笑意盈盈的眼,像跳動的火焰。灰飛煙滅之前,最後的溫暖。
如果,再來一次的話,他一定會將那張笑臉,踏成碎片。她滿臉是淚的樣子,可比笑著殺人的樣子可愛多了。
到處都是廝殺和鮮血,君雲騰皺著眉看了一眼容洛書懷裡,雙眼緊閉的君禦嵐。身下的殷紅鮮血將兩人純白色的衣服染得豔紅無比。
此刻的君禦嵐安靜的像小時候,他躺在搖籃裡熟睡,自己曾經偷偷地看過一眼。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估計誰都不會記得了。
他隻看了一眼,就猛地轉過頭,朝著騷亂的中心殺去。
皇室裡,刀槍相向的兄弟,還少麼?
月支王從高台上衝下來,一把奪過君禦嵐,目眥欲裂地咆哮“把她拉出去砍了!”事到如今,一國之君,連兩國間的聯姻也顧不得了,足見已經昏了頭。
不知道哪方的士兵將一身鮮血浸染的容洛書拉扯起來。以她的身手,是完全可以在這樣的混亂中逃出去的,但是她完全沒有反抗,任由他們拉扯著自己往外麵拖出去。
耳邊喊打喊殺的聲音逐漸消弭,容洛書回頭看了一眼。月支的太醫們,圍著君禦嵐,像一群驚慌的老鼠一樣團團轉。
她最終也沒有被拉出去砍掉腦袋,而是被塞進一個黑暗陰森的牢籠裡,朝朝暮暮,暮暮朝朝。
直到君雲騰再次出現在她麵前,她都不知道暗無天日的牢獄生活過了多長時間。
儲君殿下一如多年前,他二人初見時那般意氣風發,倨傲無比。
暗淡的燭火下,容洛書笑了笑,低低道了一聲“恭喜。”恭喜他重整月支,重掌大權。
君雲騰盯住她那雙眼良久“為什麼手下留情了?你和他到底是什麼關係?”如果說,容洛書失手,沒有殺死君禦嵐這話,君雲騰不信。
沒有人比跟她打過四年仗的君雲騰清楚,容洛書手上的功夫多厲害。就是有人要一顆苦膽,她也能不傷彆的臟器分毫,完完整整將那顆苦膽摘出來。
她說捅你的心,絕對不會戳到你的肝。
如果說,這個世界上,誰還能把一個人捅個對穿,卻把人命留下來,那就隻有眼前這個女子了。
起初,他也是不信的,所以當初隻是草草掃了君禦嵐一眼,以為他被殺死了。但是,君禦嵐還活著,當著他的麵流了那麼多的血,卻依然好好地活著。
容洛書重新坐回陰暗的角落裡,笑聲輕飄飄的“儲君殿下既然已經重掌大權,再執著這些事情,沒什麼意義了吧?”
她頓了頓,“如此,便可放錦容回去了吧?”晃動的鐵鏈嘩啦作響,間而夾雜著容洛書輕輕的笑聲,讓君雲騰突然覺得格外煩躁。
他壓低聲音,又問了一遍“你和君禦嵐,到底是什麼關係?”
“沒什麼關係。”容洛書又在笑,明明是平和的笑容,可是容洛書一笑,就頗有幾分深不可測。而正是這種難以捉摸的不可測,又叫人從心底裡生出難以忍受的暴躁來。“若非要扯上什麼關係的話,算計與被算計的關係吧。”
“你撒謊。”君雲騰的聲音冷冷的,“以你的身手,那日原本可以逃走,你卻留了下來,隻是為了看到君禦嵐平安吧?”
良久,在君雲騰看不到容洛書表情的地方,傳來一聲笑。他聽到容洛書說“我這輩子撒的謊多了去了,不知道儲君殿下說的哪一條?之所以沒有走,不過是因為沒有必要。你會贏的,所以我不相信你會讓身為盟友的我陷入險境裡,不是麼?”
君雲騰站在那裡,臉上的表情幾乎要融進黑暗裡“你預料到我會贏君禦嵐?那你有沒有預料到,半月前,你的父皇暴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