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本來在因特拉爾城頭戰鬥的軍卒與自由人士們,逐漸被這異樣的天色給吸引住了。他們甚至停止了手上那致對方於死地的動作,就像看看這個天到底要變到何種地步。
此時這幾萬人的戰場,淪為配角們的舞台。
而真正的主角不在此地。
應該在那墨天黑水之中。
嵐姻甩了甩手,把那早已經昏死過去的餘忘丟出那“海立雲垂”之外,而後一副“請君入席”的做派。
意思很明顯,就等著大個骷髏進場了。
“不過是踏過山海嘛,又不是跨越了生死。”大個骷髏用骨掌點了點自己的額心,覺著有些好笑。
可是派瑞爾在一旁看得清楚,心下納悶:“主人的手為何會顫動?”
是大個骷髏怕了嵐姻嗎?
顯然不是。
隻是風雨飄搖之下的那個赤發女子,如此的敢愛敢恨,不免讓它想起了一個人。那空中的一道道暗雷,似是劈在大個骷髏那塵封了的記憶之上。
明明有群山萬重死死攔著,可記憶裡那個女子,就快要爬出來了。
那個叫阿格萊亞的女子,論忠貞不渝,絲毫不輸眼前這個赤發姑娘。
許是同類相惜,那個被封印在記憶深處的女子,終於要破繭而出了。
“不!不要啊!”一身黑袍的大個骷髏振著雙臂,仰天長嘯道。
誰也不知道它正在遭受著什麼樣的折磨,看著樣子是撕裂靈魂的那種痛。
無數道青嵐色的光束從大個骷髏的周身射向天際。
那一瞬間,它腳底的黑浪被這些光束炸出了一個漩渦。
整座城池都在震動。
連立於墨色雲巔的嵐姻,都不免動容。
她不知道大個骷髏身上發生了什麼。
大個骷髏的記憶之海上,有一女子,閉目懸空。
而她身下的海水,早已不平靜了。
天波覆海,狂瀾掀山。
她不記得自己在這待了多久了,她以為這世間再也沒人能叫醒自己了。
然則世事就是如此難料,若是她沒有去吞噬嵐姻的記憶,也許永遠不會再踏足人世間了。
可當她讀到嵐姻記憶的那一刻,就有碎石從那崇山峻嶺間落下,就有驚濤欲要拍岸。
嵐姻之癡情,一次次地刺激著她的記憶之海,生生將她這個自困深海的禁臠給攪合醒了。
那記憶之海,本來裝填著的海水可不是她吸食來的萬千記憶。
而是情天恨海。是關於某個負心薄情男子的恨,成就了這片浩瀚無垠的汪洋。
人生自是有情癡,恨天恨地恨長生。
在嵐姻不知情的“不懈努力”之下,終有一日,她決定重回人間。
唯見她凝起兩指,揮出一道劍氣。
一劍平山海。
海分兩岸闊,重山飛揚塵。
那雙藕色的眸子睜開了!
看到了波瀾萬丈分於兩側!看到了群山萬重轟然倒塌!
那個二十年前的武道天才,那個叫阿格萊亞的女子,憑著手中長劍挑遍馥威帝國所有高手,於今日,一劍破開桎梏,斬破了她自己定下的規矩,重歸人世!
因為那個與她叫囂的赤發姑娘實在是太有趣了,從汲取她記憶的那一刻,她就被這個叫嵐姻的姑娘迷上了。
“像啊,真是太像了。。。”阿格萊亞每次都在心底如此感歎。
她們都是那般的天賦縱橫、不可一世,也都遇上了一個讓他們淪落一回的男子。
所以她覺著有必要,太有必要,出來會一會她了。
在她那聲仰天長嘯之中,其周身的黑布炸成了一塊塊細碎,那森然白骨赫然暴露在眾人眼前。
不過,這隻是短短的一瞬。眨眼過後,一身輕便的青嵐甲已經將其包裹住了。
而那銀色麵具之下,不再是兩團幽藍色的火焰,而是一雙如人類的般的藕色眸子。
但見她兩指緩緩橫抹,一柄蔚藍色澤的長劍漸漸懸於身前。
“說了,讓你安安心心的當我的奴隸,你不聽,非要逼我弄死你?”那雙藕色眸子,瞪了一眼天際的嵐姻,而後其身影消失了。
消失在這墨天黑海之中。
嵐姻一聽這個嗓音,一雙碧瞳都瞪大了,“原來那廝可不是這個聲音,現下在說話的,明明是個女子?”
“弄這麼大陣仗,有用嗎?”彈指過後,阿格萊亞的聲音竟在嵐姻的身後傳來!
而那蔚藍色的劍鋒,已然要抹開嵐姻的脖子了。
在場的,誰也不知道那個一身青嵐甲的身影是如何像鬼魅一般地出現在嵐姻身後的。沒有人看得清,連嵐姻這個級彆的人物,都完全沒感知到阿格萊亞的動作。
照理說,嵐姻的大哥二哥都是武道中的佼佼者,且皆以身法出眾而聞名,外加她也見識過艾爾文這種破開時空的魔法師,應該對這種巔峰武道的急速身形不會那麼陌生才對。
可她竟然真的什麼都沒感覺到。
阿格萊亞用劍刃敲了敲嵐姻頸間的骨爪項圈,“記著自己的身份。”
嵐姻能感受到這廝嘴角的蔑笑,即便隔著那銀質的麵具,她依然能感受得到那可惡的笑意。
於是她引天地的之力,那層層墨天之下一道暗雷連接上她的手掌,滾滾黑浪之中一道浪卷飛向她的手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