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君歸來!
涯下的岩漿時不時地發出霹靂嘩啦的撲騰聲,被關押在此處的人皆是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而眼前的男子,目前為止我雖未探出他有任何滔天本領,然一個人眉宇間的英靈之氣是很難掩藏的。
隻是我問出了一個毫無質量的問題,也不能怪他給我一個更沒意義的回答。
我不曉得他的身份,亦沒有拆穿他的意思,卻又為一時語塞而苦惱,我總不能問“如此良辰如此夜,閣下也來此觀賞熔漿”罷?
躊躇良久,男子始終保持風度與安靜,好一會後,我才問“所有人皆在牢中,你又是如何出來的?”
男子道“我剛被捉至此處,還未將我關押起來,捉我之人好似聽到了什麼便急急忙忙的離開了!”
這話倒是說得不無道理,方才我用那魑魅鬼君的聲音大吼了聲“來人了”,他手下人急急忙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我又問“閣下可知,那鬼君為何將爾等囚禁此處?”
男子隻是邪邪地扯了末微笑並不回話,這讓我越發好奇得緊,遂心生一念想,我捏了個決讓他頭上的石頭自洞頂上落下,看他作何反應。為更好地突出效果,我還故意施法掩埋了石頭滾下的巨響,以至於勢不可擋的巨石滾下時並未發出半點響動。
然事並不如我願,男子仍舊若無其事地杵在原地,雲淡風輕地的臉上未顯示有半分的察覺神色。我與此人並不相識,若不是他非常信任我曉得我不會加害於他,那此人便真的是手無縛雞之力。前者自是不可能,我並不認識這位男子,顯然後者更有說服力一些。
我心中迅速琢磨一番後,見那石頭已是近在咫尺,如若我再不出手,男子定會被砸得血肉模糊,屆時,我這魔就真的當得名副其實了!男子生死一線間,我忙伸手將巨石移至彆處,不受控製地說道“你還真是個傻子!”
隨即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巨石霎時間在空中被我震成了粉末,原本被熔漿照耀得通透明亮的洞中瞬間灰蒙一片。男子這才一個猛回頭,麵上露出驚慌之色,未及我反應過來,他人也躲至我身後,嘴裡哆嗦道“這,這是怎麼回事,嚇死我了,好好的石頭怎會爆炸,令人好生後怕。”
見男子此舉,我內心竟有股說不出的失望感,如此好的一副皮囊,竟是這般膽小如鼠,看來這世間沒有亂生的人呀,樣貌、膽識、身手許是不可兼得了!
我因搞了小動作,不免有些覺著理虧,轉身安慰道“兄台莫急,隻是一塊被風化了得石頭而已,並不具備殺傷力!”
男子錯愕了好一陣,又抬手擦了擦額頭的汗水,方點頭道“那便再好不過了,姑娘年紀輕輕便能如此行俠仗義,著實令人欽佩,敢問姑娘這廂你是來解救我等於危難之中的麼?”
我愣了須臾,終是笑道“那是自然!”
我總不能告訴他因自己一時大意著了那魑魅鬼君之道罷?往後若是傳出去,我大魔族豈不是會被世人恥笑?
男子聞言,又是一副貪生怕死的模樣,縮頭縮腦地往我身後靠去,隻聽他自我背後道“那姑娘還等什麼,快快救了人領我們一同出去罷,這鬼地方,可真真是磨人得很。”
這種被仰仗的感覺確實讓我心生愉悅,隻是男子一直往我身後靠,姿勢有些慘不忍睹。我邊點頭邊不動聲色地往前挪開幾步,心道若是沒撞見此等場景倒也罷了,如今竟然撞上了,豈有視若無睹之理?畢竟“魔族”與“魔道”還是有本質上的區彆的,我雖是魔族人,卻從未入過魔道,自然也能明辨是非的。
思前想後好一會,我回頭一本正經與男子道“要救這些人並非容易之事,他們被關在此處應該也有些時日,至今卻沒得以逃出去,可見不易,你在此等著,我過去探探情況,在我回來之前不要亂走動,待救了人我帶你一起出去。”
男子許是被我一番慷慨之言震撼得不輕,默了好半響後方點頭道“好!”
我花了些許時間越過涯下的熔漿抵達對麵的牢房,著地時特意回頭瞥了眼男子,見他並未移動過半分,當下正目不轉睛地注視著我。我伸手朝他比了個稍安勿躁的動作,便扭頭向牢房深處走去。
不多時我到了那牢房門口,那些人都像著了魔似的看著自己的前方,眼中滿滿的皆是空洞無物。我衝裡麵喊了幾聲,並沒人搭理我,看來外圍被人布了法,若要救人,務必要衝破這道保護層。
心想魑魅鬼君適才被我那般捉弄,現在許是正暴跳如雷滿深淵地尋我欲將我碎屍萬段,若不速戰速決,今日一場惡戰恐怕在所難免!
我伸手化出流沙傘,一時間周遭被它照得光彩奪目,我不常動用這武器,此番它得以“出山”似乎歡快得很,遂發出清脆的莎莎之聲予以表示。此傘乃當年我隨外公外婆遊曆天下時,自流沙之東取得的一柄利器,殺傷力極大,當下乃太平盛世,是以我很少用到此寶貝。
隻是這廂我這流沙傘還未充分發揮其巨大的殺傷力,那廂隻聽一聲地動山搖的“陸離!”。
鋪天蓋地的殺氣直逼我而來,我忙提高警惕一個猛轉身,還未看清來人,緊接著洞中便是一陣巨大的狂風亂舞,呼嘯而過的狂風橫掃於洞中的每一個角落。風之大,足以將地下的岩漿攪個底朝天,慌亂中我扭頭看向那男子,隻見他人已被狂風高高吹起,情急之下我隻得飛身躍到男子身旁。
狂風越來越大,就連洞頂的石塊都被之吹落,一時間危險重重,眼看身後的牢房東倒西歪,很快便會被吹下懸崖,再看前麵之人也是生死一線,一時間我腦中淩亂不堪,顧前也不是,顧後也不行。
我正兩難之際,男子忽然吼道“姑娘,救我。”
這有些話不說還好,說出來就變了味道,我不解,如此一個明眸皓齒、相貌堂堂之人,怎就這般經不起折騰。心中雖感歎大千世界,無奇不有,但還是飛奔追上男子,在他墜入滾燙的熔漿之前將其抱起!
就在這一瞬間,我似乎聽到了聲爽朗清舉的笑聲,待再留心聽時,又隻剩下“風吹石動”的響聲。之後,我們便被卷緊了一處大漩渦中,再之後,我便莫名其妙的不省人事了……
模模糊糊間,耳中滑進清脆的蟲鳴鳥叫之音,我一個猛睜眼,見周圍花紅柳綠,空中白雲飄飄。再扭頭看身旁,不遠處躺了個人,不是那男子又是何人?
我翹起身來仔細回想了一番,此事疑點重重,在那洞中我隻聽見有人叫了我一聲,當時未及琢磨,現在認真想來,那聲音確實是魑魅鬼君的,既然曉得我是魔族的魔君,那麼知曉我的名諱也無甚奇怪。
隻是之後的狂風,一陣連我也抵擋不住的狂風,不是我狂妄自大,若是連我也抵擋不住的狂風,那定是有不得了的高人在背後操縱?若真是那魑魅鬼君,那他何以將我等卷出深淵,直接殺掉豈不省事?
若是彆人,那此人又會是誰?想到此處,我不由地將目光移到不遠處還未醒來的男子身上,此人除容貌對得起蒼生之外,衣著平凡,資質平庸,不像是那能將岩漿翻個底朝天之人呀!
我起身走到男子身旁,見他沒有醒來的意思,遂用腳尖碰了碰他後背,喊道”喂,起來了!”
男子身形隨著我腳上的力度晃了晃,仍然昏迷不醒。見狀,我不知該如何是好,隻得又道“喂,你我,你我非親非故,本座可沒心思在此陪你,既然出了深淵,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你,你被豺狼刁去也好,猝死山林也罷,都與本座無關,自求多福罷!”
說著我便召來祥雲飛了出去,然心中卻很是不安。若他真魂歸了離恨天,會不會是因我見死不救?若是真被了豺狼虎豹吃了去,會不會也是因我見死不救?轉念一想,懸崖上若不是他伸手拉我一把,我雖不至於一命嗚呼,但定也會損耗我不少靈力。
如此想來,此人也確實命不該絕。於是乎,我又駕著祥雲調了頭,隻是當我再回到原地時,眼前空曠一片,花紅柳綠未變,蟲鳴鳥叫依然,唯一不一樣的,便是方才躺在地上的男子不見了!再細看,他躺過的草地已被鮮血染紅,那血慎入泥土,格外地刺眼。
我急急忙忙又將四周尋了個便,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登時心中一陣咯噔,悔恨不已,也懊惱不已!人心就是如此,腦中一旦產生壞的念想,在沒有親眼證實自己的判斷之前,此念想便一直跟隨著你,會在你心中根深蒂固,甚至生根發芽。我獨自站在天地間,陸離啊陸離,你欠了彆人一條命,平生從未有過的自責感劃上心頭,使我久久不能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