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大明改稻為桑!
時間很快到了三月,三年一度的會試正在熱熱鬨鬨地舉行,京城裡滿是各地方前來考試的舉子和親友奴仆。
但出身鬆江府的徐階卻是一個例外,他謝絕了家人為他安排的仆從,隻身一人來京師應考,這天他從租住在崇文門裡大街旁的客棧出來,向位於東南角的順天貢院而去,一路上還碰到了幾個書友,他都一一打了招呼。
會試分三場舉行,每場三天,第一場考《四書》義三道,經義四道,也就是後世所說的八股文寫作,考官會從四書五經中從隨意抽出一句,讓考生按照固定的模板闡釋寫作,但時日一長,許多考題都用過了怎麼辦?總不能出重複的題目吧?
考官們靈機一動,“截塔題”應運而生。
所謂的截塔題就是將兩句毫無關係的句子截去一半,然而拚湊在一起,類似於果樹的嫁接。
相比於考官們從書本縫裡找出來的生僻句子,“截塔題”的難度大了不止一點半點,比如清朝道光年間就有一道非常怪癖的截塔題,“君夫人陽貨欲”。
又是夫人又是陽貨,這是要乾什麼?在場的考生一時間撓破了腦袋也想不明白。
其實“君夫人陽貨欲”就是一道截塔題,前麵的“君夫人”出自《論語季氏第十六》最後一句“異邦人稱之,亦曰君夫人”。
意思是國君的妻子,國內的人稱她為國君夫人,彆的國家的人也稱她為國君夫人。
後麵的“陽貨欲”則出自出自論語的另外一篇《論語陽貨第十七》“陽貨欲見孔子,孔子不見。”
陽貨是魯國權臣季氏的家臣,又叫陽虎,他想邀請孔子去做官,但孔子對季氏把握朝政極為不滿,不想為季氏效力,於是就一直躲著他。
陽貨便送了一隻蒸熟的小豬給孔子,按照禮儀,孔子收到禮物後,應該登門拜謝,前麵說了孔子不喜歡陽貨這個人,總是躲著他,但按照孔子推崇的周禮,他又不得不上門拜謝。
於是孔子就趁陽貨不在家的時候上門拜謝,但讓孔子沒想到的是陽貨就等在路上,隻為見他一麵。
看上去這兩句話沒有任何的交集,但秉承微言大義的原則,進行發散性思維的擴展,可以這樣理解
所謂“異邦人稱之,亦曰君夫人”即是指國君、夫人各安其位,無論是國人還是國外之人,都要恪守本分,尊謂如一,守禮有序。
而季氏大權獨攬,四處招攬人才,顯然是有不臣之心,對國君沒有禮度,是不恪守臣子禮儀的行徑。
因此“君夫人陽貨欲”所透露出來的主旨就是“守禮”,考生要圍繞“守禮”這一主題,進行答題。
會試的第二場,則是考試論一道,判語五條,詔、誥、表內科一道,屬於官場應用文寫作。
總的來說,會試的前兩場考試題目都是中規中矩,屬於那種要難大家都難,要簡單就大家都簡單的那種情況,拉不開距離,畢竟能參加會試的人都是各省鄉試的佼佼者,早就把四書五經掰開來都嚼爛了。
會試的第三場才是會試的重中之重,第三場主要考策論題五道,也就是問答題或作文題,相比於前麵第一場的八股文寫作,第二場的官場應用文寫作,策論題的時務性更強,也更靈活,因為考官的偏好問題,分差也會拉得很大。
今年會試的第一場和第二場已經考完,今天是最後一場,也就是第三場,一些第一場和第二場考得不錯的舉子,已經麵露欣喜之色了,不出意外,他們今年就能熬過數十年的寒窗苦讀,開始進入官場,升官發財了!
徐階早早便趕到順天貢院,經過搜身後進入考舍,所謂的考舍就是一間沒門的小隔間,麵積隻有兩三平米,上下兩塊板子,隻能坐或是蜷縮著躺在裡麵。
恰好時下三月,正是春寒料峭的時候,北京的溫度也比南京要低多了,幸好徐階吸取了前兩場的經驗,多帶了些衣物,否則三天兩夜還真不一定能挨過去。
徐階剛坐下不久,就聽到了差役的敲鑼聲,意思是考試馬上開始,各考生要儘快入座,否則就以作弊論處。
又過了一會兒,大概是巳時左右(早上九點),鼓聲響了起來,這是會考開始的意思,差役發完考卷後,又舉著張貼有考題的板子向考生公示考題。
此時的主考官夏言則領著一眾同考官在貢院裡巡視起來,他巡視一圈後微微點頭捋須,這一屆的考生質量不錯,經過前兩場考試,他已經注意到了幾個好苗子,如果能收入麾下,將來必是一大助力!
在他身旁是態度恭謹有禮的嚴嵩,說起來嚴嵩還比夏言大兩歲,但在官場上向來是隻論官職,不論年紀,你大兩歲又能怎樣?
就在夏言誌得意滿時,一道道倒抽冷氣的聲音順著考舍響了起來。
夏言麵色一肅,喝道,“不許喧嘩!”這番響動才平息下來。
嚴嵩觀察了一下,對夏言道,“夏閣老,好像是考題的緣故!”嚴嵩可以說是第一個如此稱呼夏言的人,夏言剛一晉升文華殿大學士,他就改口了,這種軟性馬屁拍得很讓夏言受用,兩人的關係拉近了不少。
本場考試五道策論題中的前四道是他們出的,規規矩矩,沒有什麼出奇之處,隻有最後的一道時務題是皇上出的,眼下考生們騷動不止,顯然是最後一題出了問題,不待嚴嵩提醒,夏言就已經反應過來了。
關鍵是第五題是什麼夏言也不知道,題目是昨晚皇上派錦衣衛送來的,一直不讓開封,所以他們也沒有得見。
此時,坐在考舍裡的徐階正將前四道策論題的題目,抄寫在貢院發的草稿紙上,他聽到那一道道由遠及近的倒吸涼氣聲,心裡也是奇怪,第五題的題目究竟是什麼?讓這幫人如此手足無措。
很快差役便舉著公示板來到徐階的麵前,他抬頭一看,也是傻了眼!
“漢之桑弘羊,唐之劉晏,宋之王安石,皆一時之能臣,雖兵事不斷,國家取用終不乏,何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