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且若是他在意自己這個孩子的情況的話,那個男人早就找到虞沈寒了,然而現如今的他沒有半分動靜。
他放任虞沈寒吃了如此多的苦頭。
也是。
他娘拚儘自己的性命也要把虞沈寒送走,那就證明那男人口中所說的雲霧山也不是什麼好地方,若說的話那地方應當是龍潭虎穴差不多,那裡的人隻想害了他。
虞沈寒隻覺得自己渾身脫力。
外頭的雷聲依舊轟隆轟隆的不停響起,瓢潑大雨稀裡嘩啦的落下,叫人不自覺的有幾分心煩意亂,涼風吹來時那刺骨的寒意叫人的骨髓都止不住的發冷。
虞沈寒隻要閉上眼睛就會想起自己的娘死前那副七竅流血的慘狀。
然而他的父親卻是麵色平靜。
好似死去的隻是個無關緊要的人。
他既不愧疚,也不後悔。
層層疊疊的恨意以及痛苦就好似長滿了尖刺的荊棘捆綁束縛著虞沈寒的心臟,他幾乎是喘不過氣來,與之相對應的卻又是茫然以及無措,以及淺淺的不安。
他隻記得這個夢。
但是關於他的身份以及家在什麼地方虞沈寒壓根就尋不到,他也不清楚那男人口中所在的雲霧山在何處,到現在虞沈寒的曾經依舊是被塗抹了大片黑痕的白紙。
這讓他尋不到方向。
他即便是要報仇卻也是不知道該朝那個方向走,更讓虞沈寒在意的是,他當真是要把棠棠牽連到自己這個名為報仇實則是不歸路的漩渦當中去嗎?
畢竟那男人好似家大業大。
他現如今雖說手中有些銀兩,但與那男人相比依舊好似滄海一粟般渺小,虞沈寒倒也不是怕,畢竟他經曆了如此多的苦以後心性自然比旁人要堅定狠決。
隻是他的心中有了牽掛。
他舍不得棠棠跟著自己去冒險,也擔不起棠棠受傷又或者是沒命的風險。
他也不舍得攪碎現如今平靜安逸的生活。
虞沈寒眉頭不自覺的蹙了蹙,現如今的他陷入了為難以及糾結中,他下意識的攥緊了自己手中的被角,額角上的冷汗沁入了紗布中以後倒是把他的紗布沾濕了不少。
房門嘎吱一下被打開了。
虞沈寒聽著腳步聲估摸著應當是阮棠。
此時的阮棠披著衣衫、手中舉著盞油燈進入了虞沈寒的房間中,那昏黃色的燈光襯得阮棠的眼睫垂下來,在眼底落下了鴉羽似的兩團墨色,那雙眼眸看起來也清亮而又溫柔。
“沈寒,你是做噩夢了嗎?”
阮棠關上門以後就慢慢的坐到了虞沈寒的身邊,他從懷中拿出手帕擦了擦虞沈寒臉上以及下頷上的冷汗,聲音下意識的放輕了幾分,“我在隔壁聽到你好像是在說夢話……”
而且那夢話聽起來驚懼萬分。
又帶著幾分徹骨的恨意以及怒火。
阮棠在隔壁聽得心驚膽戰,迷迷糊糊之中覺也睡不好了,他連忙拿著油燈到虞沈寒的房中查看情況,心中估摸著虞沈寒是不是做夢夢到他從前的往事了。
“是做了個噩夢。”
虞沈寒穩了穩呼吸以後才是說道。
他的聲音不自覺的放輕了幾分,聽起來縹緲而又落不到實處般,“有點可怕。”
阮棠瞧見他衣衫後背的地方幾乎是濕了大片,索性是把自己手中的油燈放在了桌上,又是從衣櫃之中拿出了件裡衣催促著虞沈寒換上,“你原本身體就不算好。”
“現在外麵又是下著雨,又是感染了風寒的話又是要在床上躺幾天了,來,把濕了的裡衣換下來吧。”
“我保證不偷看。”
虞沈寒聽著阮棠這玩笑般的話,原本緊繃的心弦此時卻也是不由自主的放鬆了幾分,他的唇角不自覺的翹起來個溫和的弧度,喉嚨中流瀉出低沉的嗓音,“好。”
阮棠乖覺的背過了身。
虞沈寒很快就是把自己身上的裡衣換好了。
阮棠把換下來的衣衫搭在了椅子上,又從壺中到了杯茶水,那冰涼的茶水在他的手中過了道以後立刻變得溫熱,恰巧就是可以入口的程度,“喝口水吧。”
虞沈寒捧了茶杯抿了口熱水。
溫熱的茶水下肚以後,倒是叫他原本就有幾分冰涼的五臟六腑頓時慢慢的回暖。
他的臉上也多了幾分血色。
阮棠瞧見虞沈寒情緒好似是慢慢的緩了過來,便是打算拿起自己的油燈回房間去,他叮囑著虞沈寒、略帶幾分關切的說道,“我就在隔壁,若是身體還有什麼不適的話就叫我,現在我就先回——”
他剩下的幾個字還沒有說出口。
虞沈寒卻是一把拽住了阮棠的手腕,他骨節分明的手指略有幾分用力。
淡色的唇也抿了幾下。
“可以…陪我睡一晚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