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舞皓腕遞出,在他劍上一拍,整個人連同坐榻,一起向後飄退。殿堂裡,瞬間翻飛起紫紅色的帳幔,仿似洪波,又在一彈指間,便被千堂的劍影絞成碎沫。
“真是絕情啊……”夕舞倚在榻上輕笑。
“你為竊我仙門機密,刻意掩藏妖息接近於我,又殘害我同道無數人命。”千堂冷言以對,“你我之間又何來情意。”
“嗬……”夕舞的纖指繚繞上發絲,繼續似笑非笑地望著他,“你們與魔域那邊的戰事,如何了呢?”生死交關一瞬,她口中問出的,依舊還是在此時顯得十分無關緊要的話題。
“不假多日,罪惡自當伏誅。”千堂冷然言道,隨即長劍直指女子心胸。
接下來,就是一場恍如末日降臨的生死對決,整座殿堂,都在二人的對招中化作齏粉。
清歡看著頭頂碎石沙土不斷滾落,雖無半點粉末能夠砸到自己身上,卻是阻隔住了千堂與那女子纏鬥的身影。她親眼見證他們的愛情,卻又看著他們最後相殺。心中暗暗猜測這女子的身份,卻是毫無頭緒,“夕舞”兩字,根本就不存在於她的認知之中。最後隻能因為千堂仙尊的那句“刻意掩藏妖息”,得出這是一名妖女的結論——如果這也能夠算作結論的話。
煙塵散去,千堂與夕舞相鬥的戰場,逐漸靠近清歡與城遙此時站立之所。二人身上俱已受傷,夕舞的傷勢卻明顯要更重些。
近身一瞬,清歡聽見她輕輕歎了口氣,仿若自語——
“愛上一個自己厭惡的人,可真是討厭啊。”
千堂沒有聽見。
或者聽見了,也當作沒有聽見。
蘊透仙靈的一劍,飛速刺入紅衣女子的胸口,絞碎她的大片肺腑。
夕舞的口中溢出鮮血,一手扶住長劍,仿佛隻有如此,才能勉力維持身形不墜。
她的麵上竟還依舊在笑,“怎麼不繼續刺了?舍不得?”
千堂眸光驟緊,執劍之手卻帶一絲不可遏製的顫意。可也不過一隙之間,他看見了沙塵掩埋中仙友們的屍骸,玄黑長劍驟然抽離。
仿似一點落花飄零,夕舞豔紅的身軀無聲委頓於地。鮮血自她胸口巨洞奔流而出,明媚的五官亦已被口鼻間瘋湧出的鮮血浸染得一塌糊塗。
可她的雙目依舊彎起一個明亮的笑意,看著居高臨下的男子,又好像看著此時隻作旁觀的少年少女,隻是嗓音已然嘶啞,“以後那麼漫長的日子,你會不會後悔殺了我……沒有我陪,你會不會感覺寂寞……”
清歡的心中酸澀得不行,卻聽得耳畔千堂說道——
“我隻後悔,沒有早些殺了你。”
隨即,是洞穿紅衣女子眉心,亦是終結她生命的最後一劍。
女子的身軀逐漸化作輕煙消散,最後地上隻餘一襲殘破沾血的紅衣。
長劍回鞘,千堂默然佇立,終是大步離去,一如他來。
夕陽將他的身影拉得很長,亦如他與她初見的當日。
一步一銷魂,青絲亦在這殘陽如血中,逐漸落滿秋霜。
從此以後,他再也不知笑為何意。
……
蒼涼的歌聲在此時回響天地,久久不絕。
身穿紅衣的女子,仿佛又出現在了他們的眼前——那年歌舞殘陽,韶華正好,可是此時她麵上的神色卻如此寂寞孤寥,她一遍遍地對著他們發問,殺了我,你又怎能獨活?
我是如此寂寞,你來陪我好不好?
清歡與城遙,同時執起了手中劍,長劍橫向自己的脖頸。
女子的眼中,露出欣慰的笑意。張開雙臂,似要擁他們入懷。
清歡看著那抹笑,隻覺自己無論做什麼,都值得了。
手上正要用力,卻聞耳畔“叮”的一聲,城遙在她劍上彈了一記,長劍立時蕩開。而他自己手中的玄黑長劍,則在半空飛速變勢,迅捷刺入身前女子的身軀。
被誅邪刺中的小腹升起一股青煙,女子麵露痛苦,眸中氳滿驚怒。
光影錯換,屍山血海,夕陽斜落瞬間退散。眼前陡呈封妖塔內景象。
天際,是一片混沌的暗緋。
長發散亂的女子飛速飄退,一襲紅衣幾與封妖塔內背景融作一體。
清歡遍體生寒,若非城遙及時動作,她怕是已然引頸自儘。現於虛幻之境的紅衣女子真真切切出現在了他們眼前,而今看來,卻隻讓人心生畏恐。
“不賴嘛,這麼輕易就從我的夢魘裡走了出來。”熟悉的語調,卻已非是記憶裡柔媚的嗓音,沾染了些許嘶啞與滄桑,依如她所吟唱的喪魂之曲。
誅邪還鞘,城遙恭行一揖——
“讚繆,魘汐妖帝。”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