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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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倒計時一百天，學校為了鼓舞高三畢業班備戰高考的士氣，校領導請來了考上清華大學的校友回母校作報告。報告在義山中學的小禮堂舉行。禮堂舞台上方掛在“熱烈歡迎清華大學徐夢斯同學回母校作報告”的條幅。
各班列隊進入禮堂聽報告，豎捺在本班的隊列裡遠遠看到條幅上的“徐夢斯”三個字，就頓生困意，他在心裡調侃“席夢思床墊”也來作報告了，嗬嗬。”
各班排序進入禮堂後，報告即開始，楊校長致辭“三年磨一劍，彈指一揮間，轉眼間高考離我們隻有一百天了，希望同學們把握好這僅有的一百天，在今年的高考中取得優異的成績。”楊校長最後總結性地說了句“今日我以義中為榮”說到這裡，故意停頓，想和學生們互動，讓學生們喊出後半句來。台下就坐的學生中有人幽幽地接了句“明日義中以我為恥。”該生已將“八榮八恥”背得爛熟於心，張口便來“佳句”，周圍的同學哄地笑成一片。
楊校長沒收到學生們集體回應，尷尬地心想“這幫學生們可能在書本裡呆久了，隻會與書本打交道，不會和人打交道。”現而今電視綜藝節目為了渲染現場氣氛，不惜花錢安排職業觀眾。楊校長後悔自己沒有事先安排好學生作職業觀眾，通過這次教訓他獲得了寶貴的經驗，準備留到下次用。楊校長尷尬之餘，隻好自己補充道“明日義中以我為傲。”他緊接著又說“現在有請我們今天的主角——清華大學的美女徐夢斯同學”。
坐在後排的男生們聽到“美女”二字，立刻抖擻精神，把脖子伸得像長頸鹿，迫切希望一睹清華美女的風采。徐夢斯一開始藏在主席台後麵，被擋住了臉。待到她轉過臉來，把男生們都嚇了一跳。徐夢斯戴著玳瑁邊的眼鏡，滿臉青春痘坑——青春痘脫落，留下許多彈坑。她那張坑坑窪窪的臉，就像凹凸不平的月球表麵，如果仔細看說不定還能找到阿姆斯特朗登月時留下的腳印。
言者無心，聽者當真。徐夢斯聽到楊校長稱呼自己為美女，真把自己當成了美女。她覺得很不好意思，報以羞赧的微笑。徐夢斯在學校裡呆久了，不諳世故，不知道現在稱呼彆人“美女”，類似於中國外交辭令裡的“貴國”——即便像埃塞俄比亞一樣窮的國家也可以稱貴國，因此像鐘無豔一樣醜的女人也可以稱作美女。
坐在豎捺前麵的焦揚回過頭來對豎捺說“果然是‘清華女生一回頭，從此君子不好逑’，真替清華的男生感到不幸”。焦揚此番備受驚嚇，從此不再心儀清華大學。有人說女生通常學習好和長得好是不兼備的。豎捺以前覺得這純粹是歪理邪說，現在對這句話又深信不疑。
徐夢斯作了簡單的自我介紹後就切入主題“同學們，今天，我非常榮幸的站在這裡和大家談心聊天，聊一聊我自己在高中和大學的學習及生活，我希望大家從我的經曆中吸取經驗教訓，少走彎路，為自己樹立目標，打好基礎，堅定信心，最終都能走進理想的大學。”
徐夢斯頓了頓，又故弄玄虛地說“同學們，你們一定想知道大學是什麼樣的。大學——university的諧音是‘由你玩四年’”。
台下學生們中一片騷動，他們都對徐夢斯拋出來這個玄而又玄的‘玄虛’滿腹狐疑。
豎捺不知碩士研究生的英文是什麼，他心想“那麼碩士研究生豈不就是‘多玩了三年’？”
徐夢斯接著說“同學們不要覺得‘玩’是不務正業，台灣作家三毛就把寫作看做‘玩’，這裡的‘玩’並不是狹隘的玩耍，而是興之所至，文章自然而成。所以同學們一定把學習看做‘玩’，這樣學習起來就事半功倍了。我的學習方法就是‘玩’——玩著學，因此我當年並不是很努力就考上了清華……”徐夢斯話音剛落，校領導就帶頭鼓掌，學生們習慣了盲從，聽到彆人鼓掌，也都跟著鼓起掌來。
焦揚認為徐夢斯搶了自己的風頭，不僅沒有鼓掌，還對身邊的豎捺說“看她戴的眼鏡，少說也有七八百度，肯定是做題把眼睛累壞的，分明是一個‘做題機器’，還說什麼玩著學就能玩進清華，真虛偽。”
豎捺也附和道“有些人喜歡說自己學習並不是很努力，為了以顯示自己很聰明。看來知識不但可以用來武裝自己，也可以用來偽裝自己。”徐夢斯高考時分明已經到達了“人題合一”的境界，仍說自己當初不是很努力。
焦揚啐了一聲，說“這女人口是心非，矯情。越是漂亮的女人就越會騙人，可惜越會騙人的女人不一定越漂亮。”
豎捺添油加醋地說“這叫假冒偽劣人格。難怪這年頭這麼多假冒偽劣產品，假冒偽劣產品的病灶在假冒偽劣人格。
焦揚揶揄道“李大學士善於透過現象看本質啊，說話這麼有深度。”
豎捺素知焦揚這人慳吝刻薄，從不輕易誇人，凡是誇人的話裡都帶著諷刺意味。他嘀咕道“你的意思就是你自己說話淺薄了？”
徐夢斯接著又說“同學們一定要勤寫日記。日記者，逐日所書，隨意命筆，正以瑣屑畢備為妙。培養一個做日記的好習慣，從買一個好的日記本開始。”豎捺想起前一句話出自《文章辨體彙選》，但他隻會死記硬背，不如清華高材生徐夢斯活學活用。義山中學的學生們的古文根基淺得像盤子裡的水，都聽得雲裡霧裡。事實證明，徐夢斯的演講和她的名字一樣，頗具催眠的功效，台下學生們像雞啄米似的打瞌睡。
豎捺打了一會兒盹，回過神來。徐夢斯正滿嘴跑火車，在大談讀書心得和人生哲學，說什麼“屠格涅夫說‘堂吉訶德們在尋找，哈姆雷特們在探討。’培根說‘書籍是智慧的源泉。’加繆說過‘人生隻有一個真正嚴肅的哲學問題，那就是自殺’。豎捺感到十分詫異吃驚，暗暗佩服清華高才生，什麼都能和人生哲學扯到一起。
報告接近尾生，最後是學生們和徐夢斯的互動提問環節。
有個同學提問道“老師們常說失敗是成功之母。可是為什麼我一直失敗，卻從來都沒有成功過？”
徐夢斯不假思索便給出解答“《論語》上說‘取乎其上，得乎其中；取乎其中，得乎其下；取乎其下，則無所得’，意思是想要最好的得到一般的，想要一般的得到不好的，想要不好的就什麼也得不到。你經常失敗說明你的目標遠大，充滿挑戰不容易實現。所以你一定不要氣餒，堅持下去，成功一定會離你越來越近。”徐夢斯開導彆人也像寫議論文，通過引用名言讓自己的觀點更有說服力。引經據典果然是書呆子的拿手好戲。
豎捺“哼”了一聲，道“故作高深，用得著說的那麼複雜嗎？失敗是成功之母，之所以沒有成功，是因為還沒有找到成功之父嘛。”想到這裡，豎捺會心一笑。
台下又有位女同學提問道“我無法從失戀的陰影中走出來，現在嚴重到耽誤學習，我究竟該怎麼辦？”雖然學校禁止學生談戀愛，但不能禁止學生失戀，這位大膽提問的女生讓不準談戀愛的校規瞬間變得蒼白無力，也讓她的班主任和校長的臉變得蒼白無力。
徐夢斯開導道“這位同學，你現在的主要任務是學習，一定要把學習放在第一位。我身邊很多清華的師兄師姐都非常優秀，但他們仍然每天泡在圖書館和實驗室裡學習。一個女人把她一生都壓在男人的愛一張牌上賭博，那張牌賭輸了她就灰心喪氣，弄得自己什麼事情都做不成，這種人不算個女人，她隻能算個雌性動物。”在失戀陰影中徘徊的寧馨兒也被暗諷為雌性動物，她在心中把徐夢斯恨得咬牙切齒。豎捺聽出來了徐夢斯剽竊了《父與子》裡的橋段，隻不過把男人換成了女人，可見剽竊也是高材生的必備技能。
徐夢斯侃侃而談，說什麼“人和動物的區彆在於人有理想，同學們一定要樹立遠大的人生理想。什麼是理想呢？感性的夢想叫感想，理性的夢想才叫理想。一個成功的人一定會用理性克製自己的情感，理性對待自己的夢想。”徐夢斯像昔日的清華教授金嶽霖一樣善於用強大的理性克製自己的情感，可見清華大學一直有這個優良傳統。清華男生們用理性克製情感的原因是學校女生少，而清華女生們用理性克製情感則是因為沒有男生向自己示愛。
焦揚調侃道“清華的女生如果都長成她這樣，難怪清華的男生都寧願泡在圖書管和實驗室裡。”
豎捺附和道“據說清華才子多就是因為女生少，可見才子並不是天生的，而是被生生逼出來的。”
焦揚一臉不屑地問“哼，清華才子很多麼？都有誰啊？”
豎捺羅列道“音樂才子高曉鬆、宋柯、盧庚戌、李健，最近還有個文學才女，叫什麼蔣方舟子的。”他把蔣方舟和方舟子搞混淆了，誤把兩人合為一人。
焦揚對才女不感興趣，隻對美女感興趣，尤其是名字裡帶有“子”的。他興趣大增，回頭問豎捺“這個蔣方舟子是不是個日本女人？”如今的高中生聯想能力驚人，聽到沙田柚子（一種水果）也條件反射般的想起日本女人。高中生們的閱讀水平不高，閱女水平已經很高了。魯迅有句話說的很對“一見到短袖，立刻想起白胳膊，立刻想到裸體，立刻想到……國人的想象唯在這一層如此躍進。”
豎捺沒有魯迅的深刻，懶懶地回答“應該是個中國製造吧，這我也不太清楚。”
“那漂亮不漂亮？”
“我也沒見過，要不你去問問台上那位，她們是校友。”豎捺朝台上呶呶嘴。焦揚討了個沒趣，意興闌珊，不再說話。
其實除了焦揚這樣的食肉獸，才子們同樣對才女不感興趣，而隻對美女感興趣。因為才子們自己有才，不需要伴侶的才，隻需要伴侶的貌。難怪這年頭人們都在吹捧古代四大美女，很少有吹捧古代四大才女的。因為美女有一天可以發生內在的化學變化成為才女，而醜女變成美女則需外在的物理變化，比如整容。
報告臨近結束，楊校長拿起話筒，很客套地對徐夢斯說“以後一定要多回母校來看看”。徐夢斯用綜藝節目裡明星嘉賓的口吻答道“很期待下次回來。我希望能在清華校園看到同學們，同學們可以想象一下在清華校園看朝陽、吃午餐、賞晚霞是多麼美好的事情啊。”豎捺心想“按照她的邏輯，在清華上廁所也是一件美好的事。”其實徐夢斯哪裡真的想回來這小縣城的破學校啊，這些隻不過是場麵上的客套話。她早已忘了自己曾經許下“學成之後回來建設家鄉”的宏誓大願，一逮著機會就準備投向美帝的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