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我知道你心裡的想法,但是我從來沒怪過曾經的經曆,也沒覺得聽覺是個負擔,相反我會因為聽覺的特殊獲得意想不到的收獲,或許這就叫做因禍得福吧。”
“這就是因禍得福的代價?”陸北辰看了一眼他耳朵上的耳機。
不管白天晚上都要隨身攜帶的耳機,哪怕像是茶室這麼安靜的地方他耳機也是不離身。
陸南深見狀,笑著摘下耳機,“我這個啊就是戴習慣了,現在哪怕不帶都行,我已經跟各路聲音達成和解了。”
耳機是專業定製的,按照他設計的聲軌圖去做的,戴上之後能過濾掉百分之九十五的聲音,剩下的百分之五特意留著保持警覺的。
他倒也沒故意寬慰陸北辰,實際上這些年來他真的開始習慣來自四麵八方的聲音了,尤其是創立樂團之後,他就愈發覺得這或許是上天最好的安排。
可在早年不行,他恨不得一天24小時戴著耳機,甚至一度被雜七雜八的聲音吵到崩潰,甚至有一次他舉起了剪子,幸好被管家發現得及時,否則他肯定會穿透自己的耳朵。
陸南深不是天生聽覺靈敏,這也是陸北辰提到這個話題神色沉重的原因。
那年陸南深成為犧牲者,年紀尚小的他慘遭綁架。那是他從未有過的遭遇,極具的恐怖和黑暗的環境下給他造成了很深的心理創傷。
曾幾何時陸南深都無法忘卻少時被綁架的日子,像是惡魔般總會出現在他夢裡,無時無刻不在折磨著他。
哪怕之後他被救了,那種生活在暗無天日裡的絕望也從沒散去。那段時間他很怕黑,確切說是極度怕黑,哪怕是開著燈,當他瞧見有暗影的話也會極其恐慌。
因此陸家主母秦蘇命人將陸家上下全都換成了無影燈,成宿成宿抱著陸南深,不斷跟他說,媽媽在呢,彆怕。
陸南深從過往的陰影裡走出來耗費了很長一段時間,直到有一天他就變得不怕了。
因為,他看不見了。
沒有器質性的損傷,甚至醫生還來查過他的遠視儲備,數值很高,視力不應該有問題才是。可他就是看什麼都模糊得很,東西貼得很近很近才能看清楚。
與此同時,他的聽覺變得十分敏銳。
敏銳到什麼程度呢,就是最開始隔著厚厚的房門他都能聽到走廊裡下人們的談話聲,而最先發現他異常的恰恰也就是下人。
是兩個下人在房門外竊竊私語,正說得起勁呢就見陸南深敞開了房門,他當時還戴著矯正視力的眼鏡,整天不怎麼出門,頭發亂糟糟的,臉色蒼白。
他就盯著那倆下人,說了句,“你們很吵。”
嚇得兩個下人一激靈,趕忙離開了走廊。當時那兩人也沒多想,老宅裡安靜,哪怕說話再小聲可能都有回音傳進小少爺的房間裡。
可當兩個下人在一樓客廳裡竊聲聊天時陸南深又出現了,就站在兩人的身後,回頭著實被滿臉慍怒的陸南深驚到了。
陸南深開口,嗓音都是明顯的憤怒,“我說過你們很吵,請安靜!”
兩個下人在陸家待的年頭也不短了,小少爺的脾氣秉性自然是了解的,像是憤怒的時候幾乎沒有過。兩人連連道歉,可心裡也是委屈著呢,小少爺的臥室在樓上,他們在一樓說話啊。
之後陸家上下都不好過。
任何人不管大聲小聲的都能被陸南深儘收耳底,,然後就會引起他的煩躁和不安。倒是敢走出房間了,隻不過每次出來就是要人閉嘴。
後來陸家人就發現他異於常人的聽覺,經過醫生檢查,他的耳朵很正常,也沒發生什麼器質性病變,可一測試能鑒定出來,陸南深不但聽得遠,他還能聽到不少尋常人聽不到的聲音。
換句話說,他能接收到的赫茲範圍遠比正常人要寬廣。
一雙眼睛換了一對極其敏銳的耳朵。
陸南深也終於明白自己為什麼不害怕了。
之前他總覺得眼睛有看不見的地方,而危險藏匿在視線範圍外的地方。然而敏銳的聽覺能讓他知道看不見的地方到底有沒有危險。
他相信耳朵聽到的,不相信眼睛看到的。
可耳朵靈敏的弊端顯露得愈發明顯,直到陸南深想了解自己的耳朵。有時候他情願自己變成聾子,也不想整天陷在嘈雜的聲音環境裡。
陸家人請來了最好的心理醫生。
心理醫生表明這或許是創傷後的應激反應,是一個極為罕見卻又不難解釋的典型案例。被綁架時的幽暗環境造成了陸南深內心的極大恐慌和不安,他不再相信眼睛反而漸漸學著用耳朵去聽綁匪的動態。
剛回家一切無聲無息毫無征兆,心理醫生說這是潛伏期,當時過境遷後,所有的心理問題導致的生理變化才開始慢慢浮現。
陸南深深受折磨,一折磨就折磨了他挺長時間。
可就在某一天他突然跟秦蘇說,或許我這樣,挺好的。
從那天開始陸南深就變得能接受視力和聽覺的大調換的事實,並且開始積極主動去傾聽那些跟他毫無關係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