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新明錄!
吳絳雪心中雖然忐忑,但也無其它的辦法,隻得跟著許緯辰出了囚營,來到一頂小帳之中。
小帳裡沒有什麼擺設,隻有一張桌子幾張凳子,外加一張行軍床,七月的天氣,略微有些悶熱,當然比起俘虜營來是好了不少。吳絳雪不知道,這裡就是許緯辰在營裡的住處。
許緯辰請吳絳雪坐下,讓人上了茶,又仔細端詳了幾眼,果然相比容貌,吳絳雪的氣質更是勝人一籌,隻是現在身為階下囚,神色暗淡,眼裡無光。
吳絳雪見對方打量自己,有些緊張,微微側過身去,開口說道“這位大人怎麼稱呼,帶民婦到此有何示下?”
許緯辰微微一笑,說道“徐夫人不必緊張,在下姓許,你可以叫我許委員。”
吳絳雪先是一愣,繼而問道“許……許委員,閣下知道先夫姓徐?”
“是啊,夫人才名遠播,在下知道一二。”許緯辰頓了一頓,又反問道,“請教夫人,是何時因何故離開永康,來到嵊縣的?”
吳絳雪聽到這個問題,手緊緊地握住衣襟,猶豫了一會兒,答道“這……恐怕也不甚要緊,既然被大人捉了,生死悉聽尊便,又何必問這些無關的話。”
“徐夫人,我既然請你問話,自然是要緊的,請你以實言相告。君子處世,無不可對人言者,夫人既然看淡生死,幾句話的事情為何不肯說?”
許緯辰這一番逼問,吳絳雪自然是更加緊張,在凳子上扭動了一下身體,勉強答道“民婦原在永康,寡居於姑母家中。日前,福建耿逆……”
吳絳雪說到“耿逆”,忽然意識到眼前之人可能是耿精忠手下,又停了下來。
許緯辰見狀,輕輕歎了口氣,依舊笑著說道“夫人不必害怕,說耿逆就耿逆罷,下麵究竟如何?”
吳絳雪抬眼看了一眼許緯辰,確認對方確實一臉和氣,才又說道“耿逆作亂,派了幾路人馬到浙江。一個多月之前,有福建逃來浙江的百姓經過永康,備說耿逆殘暴不仁,濫殺無辜。姑母聽說之後,就說不如到嵊縣投靠胡縣丞,暫避一時,因此便舉家逃到了嵊縣。”
“就這樣?”
“民婦所說,句句屬實。”
許緯辰聽得有些疑惑,繼續問道“那你可聽說過徐尚朝這個名字?”
吳絳雪略微想了想,說道“好像沒有。”
“夫人與胡縣丞有何親戚,專門要來嵊縣投靠他?”
“民婦本家與胡縣丞並無親戚,隻是先父在日,曾在嵊縣任教諭,與胡縣丞有些交情。不過日前到了嵊縣,才知道胡縣丞也已仙去,幸而得胡夫人收留。”
“哦,然後呢?”
“民婦與姑母住了沒有十多日,外間又傳言說有流寇襲城,知縣大人帶了十幾個兵卒,護著眾人去投紹興府,不意……”吳絳雪說到這裡,便沒有再說下去。
許緯辰聽她這麼說,心裡已知曆史完全改變了,穿越者們知道的事情,從現在開始將會變得與現實越來越不同。想到這裡,難免覺得有些心浮氣躁,隻得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水,稍稍理一下思緒,又問道“那夫人如今有何打算?”
吳絳雪低頭不語,沒有回答。
“夫人若是沒有打算,不如聽在下一句勸。大明朝廷在杭州興辦育嬰堂,眼下需要有女先生教女孩子啟蒙讀書。許某知道夫人胸懷錦繡,蒙童授課是屈才了,隻是現如今正逢亂世,兵火連結,許某一時想不到更好的安排,不知夫人是否願意屈就。”
許緯辰這麼一說,吳絳雪忽然抬起了頭,眼睛裡也有了光芒,緩緩說道“許委員的美意民婦能夠領會,隻是……先父仕清有年,雖然官職微小,總算是受過大清的皇恩,民婦如今應了大明朝廷之邀,多少有些慚愧。”
許緯辰聽了連連搖頭“夫人大可不必如此想。延請先生教育孩童,乃是私人之事,並非授予官職,自然與’忠’字無涉,夫人到育嬰堂蒙童授課,是積德行善之舉,不但不會損害令尊的清譽,更可使令尊在天之靈感到安慰。如今天下局勢,想必夫人也已經知道,可謂’山河破碎風飄絮’。若是任由夫人遭兵火所累,便是許某安排不周,那樣才叫慚愧了。”
吳絳雪心思細密,聽到許緯辰說“山河破碎風飄絮”,如何不明白對方的意思。想起前幾年,父親吳士騏、丈夫徐明英先後離世,自己膝下又無子嗣,落得個煢煢孑立,若是太平時節還能勉強度日,如今戰火四起,朝不保夕,實在是應了那句“身世浮沉雨打萍”。
其實吳絳雪倒也看淡生死,隻是自己一個未亡人,若是在亂世中失節受辱,那就是死也不得清白了。眼前這個大明官員雖是第一次見,但看上去殷勤有禮,若是應了他的請求,藉此避開外界俗務,安心教幾個女孩子讀書,倒也是一個清靜自守的法子。
想到這裡,吳絳雪又緩緩說道“那許委員要如何處置張知縣他們?”
“夫人放心。那些嵊縣的官吏,無論是否願意為我所用,我都能保他們全家安全。”
吳絳雪聽許緯辰如此表態,連忙站了起來,深施了一禮,口中稱謝到“多謝許委員,民婦願聽許委員安排。”
項紹寬和孫廣越在中軍帳討論局勢,都覺得不能再在紹興城下坐等,既然嵊縣已經易手,一定要儘快南下,趕在耿精忠之前招撫義軍。義軍雖然戰鬥力拉胯,但是畢竟人多勢眾,若是為耿精忠所用,那就糟了。
兩人商量了半天,又請來馮聖和許耀商議,最後決定由許耀在紹興城下繼續圍困,馮聖和何九跟著項紹寬南下嵊縣。
大軍開拔,當然要謹慎起見,項紹寬將形勢和作戰方案都跟許耀交待了一清二楚,對於清軍可能的突圍方式,都作了應對計劃。另外,由許緯辰繼續留在紹興城外營中,一麵和杭州保持聯絡,一麵不斷派人去打探東麵的消息。
紹興城裡的兵力看上去確實不多了,即使鄭軍很明顯地開拔了大部分,城內清軍仍然不敢出城突圍。許耀每天都在各個營地查巡,順便觀察城上清軍的動態,隻是清軍始終偃旗息鼓,龜縮在城裡不動。
雙方保持安靜的對峙,許緯辰也正好集中精力打探東麵消息。終於在二十四日的下午,哨探的士兵帶來了令人振奮的消息上虞縣城已經在鄭軍的掌握之中了!
士兵還帶來了蔣一正的書信,許緯辰急急忙忙打開來看,內容大意是潘興來到寧波,轉達合圍紹興的計劃後,自己和老薑以及眾人商議之後決定,由潘興和自己帶隊經由慈溪縣,向西攻取餘姚和上虞,直達紹興。隻是在餘姚境內,與大嵐山流寇魯朝全、褚楚白發生衝突,該二人原是地方豪族,趁亂起事,還接受了耿精忠的總兵、都督銜,拒絕接受大明朝廷招撫。最初雙方在餘姚城下一戰,鄭軍大獲全勝,魯朝全、褚楚白帶人退入大嵐山。之後在龔萬裡帶領下,鄭軍搜山作戰,終於直搗流寇老巢,擒殺魯朝全,迫降褚楚白。因此耽誤了行程,直到二十二日才得以攻下上虞縣城。
許緯辰看罷,內心自然是高興不已,連忙手寫了一封書信,簡略地告訴蔣一正目前紹興周邊的形勢,要求蔣一正儘快來紹興城下參與合圍。寫完之後,便將信連同五兩銀子的賞銀交給送信來的士兵,讓他趕緊再送回上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