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山莊改造好後,藍玉帶上幾個家丁來住了幾天,這空虛、寂寞和失落之感也是難以忍耐的。開始時尚新鮮,過幾天便想回城。他是武將出身,天生愛動不愛靜,隻要和他的同僚在一起,自由自在地在一起喝茶、講笑話、罵人、賭博,也可以很快打發時光。
轉眼東去春來,到了洪武二十六年春天的一個下午,藍玉正和幾個賭友在一起玩“殺烏龜”,正玩到高興的時候,隻見家人來向藍玉稟報“老爺,聖旨到!”
藍玉冷冷而生硬地說道“聖旨到就請客廳裡坐,你沒看見我正忙嗎?”
這個太監拿著聖旨徑直走到藍玉客堂前,未見人來接旨,心中很不高興,便高聲叫道“藍玉接旨!”
他見沒人理他,又高聲叫道“涼國公藍玉藍大人接旨!”
太監又喊叫了一陣,才見藍玉從後麵衣衫不整地出來,太監才不鹹不淡地說“藍大人,你是羊群裡冒岀一頭驢,——好大的架子嗬!好歹也是皇上的聖旨到,聖旨到如皇上親自駕臨,喊叫半天沒有人出來接,你這是什麼意思嘛?你們接不接?不接我就拿回去,按抗旨論處。”
藍玉拱了一下手說道“公公,讓你久等啦!實在對不起,從去年皇上來處死我娘子以後,好久沒有接到過聖旨,我今天中午心煩,多喝了幾杯,在床上睡得死死的,所以我來晩了,請公公多加包涵。但不知何事讓我接旨?該不是邊疆什麼人又造反,又讓我藍玉去平亂,這種事我藍玉再也不會去啦!我在前方賣命,你們在後方殺我妻小,我現在家裡已沒有妻小可殺,隻有幾個粗手笨腳的丫環和仆人。”
太監聽了,把手中的聖旨高舉過頭,在空中晃兩晃說道“涼國公大人,這回可是好事,升官發財,人人求之不得的事。快接旨吧!”
太監說完,打開聖旨說道“涼國公藍大人接旨!”
藍玉隻得跪下,口中機械地說“臣藍玉接旨,吾皇萬萬歲。”
太監高聲念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因我朝不幸,太子早薨,現長皇孫朱允炆已長大,即冊立長皇孫允炆為皇太孫以繼大統,故令涼國公為太傅,望凉國公克儘職守輔佐皇太孫,不負朕望。欽賜。
太監宣讀完聖旨,藍玉木然地跪在地上,沒有一點反應,太監見了說道“涼國公,快謝恩啦!”
太監連催幾遍,藍玉才機械地說道“臣謝恩。”
藍玉站起身來,接過聖旨,問道“請問公公,太師是誰呀?”
“宋國公馮勝,潁國公傅友德。”太監如實回答道。
藍玉不聽猶可,一聽他沒有當上太師,就用右手撈起官袍前襟,向前跨了一大步大聲質問太監道“難道我就不能當太師嗎?”
太監抬頭望著藍玉的臉說道“太師、太傅不是一樣的嗎?都是未來皇上的師傅。”
藍玉氣哼哼地把手中聖旨轉身拋在身後的桌子上,然後坐在旁邊的椅子上,說道“那才不一樣哩,常言道太師太師,太師椅上翹下肢;太傅太傅,一年跑破十條褲。太傅是個受氣差事,誰稀罕誰乾去!”
“涼國公,小人隻管送聖旨,其他的事皇上有規定,我們不敢插手朝裡的事,小人告辭。”太監拱了一下手說。
藍玉起身也拱了一下手說道“公公走好,恕不遠送。”
藍玉把太監送到大門口,舳艫侯朱壽站在遠處的屋簷下,大聲說道“涼國公,今天邪門了,這隻老烏龜今天殺了一下午也殺不死,真成了殺不死的老烏龜。你還是快來吧!”
藍玉聽了,趕快跑過去,他邊走邊嘲笑地說“你們這幾個笨蛋,連一隻老烏龜也殺死,你們是一群廢物,看我來殺死這隻老烏龜。”
再說,這個太監在藍府受了冷遇,心中很不高興,隻有怏怏回到宮裡。正好遇見太監總管、正宮司衛隊長符儔,他問明原因,這個太監就把去藍府的情況詳細地說了一遍,符儔聽了喜出望外地說道“好,你彆急,這下藍玉是在劫難逃了,我來幫你出這口氣。”
於是,符儔就花去一天的時間,把藍玉的材料整理岀來,內容如下
第一、侵吞皇家莊園“杏花山莊”。沈王朱模曾花二十萬兩白銀,曆時三年才修建而成。後來沈王朱模的封地在沈陽,“杏花山莊”成為沈王在京行宮,藍玉趁沈王不在京,無人照管之機,低價套購了“杏花山莊”,更可恨的是藍玉將“杏花山莊”轉送給丐幫南京分舵,讓所有乞丐住進杏花山莊,藍玉此舉實對沈王朱模極大不敬,他極大地貶低了沈王。
第二、私占皇上行宮梨花閣,罪在不赦。
實際情況並非如此,這一條罪狀是藍玉中了彆人的圈套,這個圈套的設計者不是彆人,就是藍玉的死對頭,太監總管符儔。本來第一個套購杏花山莊的人不是彆人,就是符儔本人,他隻花了一萬兩銀子就買下這個山莊,他本意是準備將杏花山莊作為他家的彆墅,他十分高興買到這個山莊。當時,老太監鄭壽那時還沒有被藍玉整死,他見符儔不知高低買下杏花山莊,就對太監符儔說道“總管,你認為你買的杏花山莊是福還是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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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儔聽了吃驚地答道“買一個山莊怎麼和禍福扯到一起呢?”
鄭太監說道“不對,這要是買一個普通山莊,這麼便宜買到手,當然是個福,可是這個山莊最早的主人是誰?”
“沈王朱模的。”符儔不假思索地說。
“對啦,既是沈王朱模的,算不算是皇家財產?”鄭太監追問道。
“當然,當然是皇家財產。”符儔睜大眼睛望著鄭太監回答道。
“那我再向你,購買皇家財產應是什麼罪?”鄭太監問。
符儔拍了一下腦門,一下明白過來,懊惱地說“天哪!你怎麼早不提醒我,我這是乾的什麼事?差點犯下滅門大禍。你看我該怎樣處理這件事呢?這個燙手的山芋應怎樣扔掉呢?”
“辦法嘛不是沒有,這事趁皇上還不知道前,趕快處理。”鄭太監說。
“你說,該怎麼辦?隻要過當前這一難關,我一定重謝你。”符儔說道。
鄭太監看著符儔說道“總管,你聽過當年劉備送馬的故事嗎?”
“沒有,你說給我聽聽。”符儔說道。
“劉備當年得到了一匹寶馬,名叫‘的盧’,可以日行千裡,但馬眼下有一淚槽,騎則妨主,謀士伊藉對劉備說‘主公可將此馬送給你的仇人,讓牠去妨害你的仇人去。’劉備不聽,後來在川北綿州落鳳坡(今羅江縣),
被厐統借去騎,結果人和馬被敵人的亂箭射死。……”
“嗬,我明白了,你是叫我把這個山莊賣給我的仇人,讓他去滅了三族後,再把山莊買回來,是不是這樣?好,這是個好主意。”符儔拍了一下後腦勺,高興地說。
得到鄭太監的啟示後,符儔馬上行動,賣的對象當然是藍玉家,而且賣家不能是符儔,他先找到了一個廣州人梅仁,讓他改名葉義堂,然後把山莊轉到葉義堂名下,再讓他裝成一個破產商人,並交待要把山莊點名道姓賤賣給藍玉,葉義堂到藍玉家去推銷杏花山莊,藍玉住在畢府,隻有藍衝在家,藍衝覺得這事很便宜,事情很快就辦成了,藍玉稀裡糊塗就掉進了符儔的陷井中、圈套裡,不但惹來殺身之禍,還被滅了三族,還連累了兩萬多無辜人為之送命,符太監的心腸也夠狠的,手段也夠毒辣的。
第三、藍玉多蓄莊奴、假子、死士、刺客、武士,有意交結社會力量,圖謀不軌。他一次就從吏部買進死士三十名,尤其嚴重的是,他公然將丐幫六千多名乞丐養在杏花山莊裡,自認幫主,密謀反叛。
第四、他經常和一些朝中要員,在梨花閣裡開會,密謀造反。
第五、巨額財產來源不明。
第六、經常口岀怨言,辱罵朝廷和皇上,甚至口岀狂言“總有一天,我要殺死這隻老烏龜”等。
自從藍玉平定祁者孫回朝後,皇上不但沒有嘉獎,反而殺他妻小之事對皇上極其不滿,經常有怨言,倨功自傲,有時連皇上也不放在眼裡,這些都是有的,至於密謀造反,那純是牽強,聚眾賭傳和造反是兩回事。為了王室安全的需要,讓皇上放心,要殺掉藍玉,這也是可以理解的,所以皇上在決定處死藍玉時,就密令錦衣衛隊長蔣獻搜集藍玉的材料,蔣獻就把這個任務交給正宮司的符儔,符儔雖然右手殘廢,提筆寫字還是沒有困難,他十分樂意接受了這份差事,連夜就寫好材料,第二天早上這份材料就放在皇上的龍案頭上,皇上趕快從頭到尾看了一遍,便提起朱紅筆批道‘嚴懲不貸’四字,便擱下筆,用右手的姆指和中指把兩鬢捏圧了一陣,同時,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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