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能的感覺危險越來越近了,似乎已經來到了這會場。他就隱藏在某處冷冷地窺視著這裡,那種令人窒息的感覺就像是有無數的小針不停的刺在背上一樣,令人毛骨悚然。
所有能調動的衛兵已經全部調來了,甚至就連自己府邸的親衛都被派到會場中去維持秩序了,可那種緊張的危險感不但沒有消失反而越發強烈了,公爵直覺得自己正在跌入一個看不見的、卻充滿著無儘恐怖和黑暗的深淵中,整個會場裡嘈雜的人聲似乎漸漸離自己遙遠了,漸漸聽不到了……
一種奇怪的感覺牢牢的咬噬著他的精神,那就是絕望……
人們的耳際裡忽然聽到了一陣輕輕地、幾不可聞的嗚嗚聲,那聲音就像是從遙遠的天際傳來的一樣,所有的人都不約而同的停下了嘴巴,靜靜地聆聽著……
“看那裡!”一個眼尖的家夥忽然指著天邊的一片望不到邊的雲彩,驚喜地尖叫道。
無數條視線齊刷刷地向那邊望去……
雲彩中的一處像是不停的在翻滾、扭動著,嗚嗚聲越來越大,越來越清晰了……猛然間,那片雲彩像潮水一樣朝兩麵一分,魔法飛艇那巨大的青藍色艇身從雲團中猛然躍出,艇身上似乎還帶著一條條雲氣……艇首上,代表著鬆藍的那巨大的鷹旗正獵獵飛揚……
人群中先是一陣沉默,接著便爆發出一陣如疾風暴雨一般的歡呼。
鬆藍帝國的軍務次長,彆林希·提奧爾柯夫斯基大人終於到了
儀仗隊長磕磕絆絆地跑到隊伍前麵,狼狽不堪的將歪到一側的帽子扶正,扯起嗓子大聲吼叫道
“注意!立正!奏——樂!”
一邊的黑衣教士們在紅衣主教的帶領下開始嘰哩咕嚕的念頌起禱文。令人昏昏欲睡的頌經聲夾雜在軍樂隊奏響的《神佑鬆藍》樂曲中間,聽上去份外的刺耳和不和諧。
衛兵們神情緊張的跑來跑去把那些激動到試圖去翻越圍欄的人趕回欄杆會麵去,寒冷的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莫名的狂熱氣氛,很多神情亢奮的家夥瘋狂地尖叫著,呼喊著神佑鬆藍或是卡萊斯頓陛下萬歲之類的口號,場麵一時之間有些失控的趨向。
悠揚的管風琴聲中夾雜著士兵們沉重的腳步和粗魯的嗬斥聲,人群中的喊叫聲如山呼海嘯般的此起彼伏,神的信徒們那微弱的頌唱聲在這裡就如同颶風中的一片落葉,忽而被卷上天空忽而又跌落到地上,根本就沒有人去理會他們的祈禱。
隱身在人群中的小夏的目光從剛才就一直盯著空中緩緩降落下來的魔法飛艇,附近的地形和建築還有人員分布已經基本都掌握了,而現場的這種混亂而狂熱的氣氛也正是一個暗殺者最希望看到的。說實話當人群中的歡呼響起來的時候小夏甚至在心中感謝起這裡的神來了
“看來你比那個上帝強多了!嗬嗬~罩著我點,以後就跟你混了~”
魔法飛艇那龐大的身軀像是一座小山樣的慢慢朝降落場地飄落下來,遮住了大部分的陽光……巨大的反作用力產生的大量風元素狂暴的在空氣中肆虐著,猛烈的風壓令地上的積雪漫天飛揚起來,人們的視線被雪霧遮蔽了,像是有一隻看不見的巨手在將眾人的身體朝反方向推去……尖叫和呼喊聲已經聽不到了,所有的人都佝僂著身子用衣袖遮擋麵孔以穩住身形,這樣不至於被這陣咆哮著的大風吹倒在地。
“靠,還真他媽的囂張啊!”小夏縮在幾個大個子觀眾的身後,一邊吐著刮進嘴裡的雪一邊在肚子裡拚命詛咒著飛艇上的那個官僚。
飛艇的肚皮在空中盤桓良久之後終於和地麵親密地接觸到一起,圍觀者的耳輪中都傳來了一陣刺耳的如同金鐵交鳴般的摩擦聲,隨著飛艇頂部魔法裝置上閃動著的綠光慢慢的減弱,向四周湧動著的夾雜著雪花的狂風也漸漸減弱了下來……
人群中不知道是誰首先發出一聲刺耳的尖呼,緊接著比片刻之前還要狂熱和亢奮的呼嘯聲驀地炸響起來。
如果說剛才的人群是被風吹的向後退去,那麼現在的情況就是那隻看不見的巨手在背後推動著人群向飛艇邊湧去,衛兵們拚命的手連手結成人牆攔阻著狂叫著的人群,這才勉強的把他們阻止在歡迎儀式的場外,沒有造成什麼太大的混亂。
“……如果一直這樣鬨下去的話那簡直就是太簡單了嘛。”心裡這麼想著的小夏暗暗地把手搭在了腋下的槍柄上,隨著人群向前湧去。
剛剛的這個場麵如果說還隻是讓小夏暗自歡喜的話,接下來出現在飛艇懸梯上的那些個人幾乎就是讓他放聲大笑出來了!小夏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個肥胖如豬樣的彆林希竟然隻帶了八名貼身護衛,並且臂彎中還挎著個濃妝豔抹的交際花式的女子,難道他是真的活得不耐煩了?還是在任太久把這裡當做了自家的後院?像這樣級彆的官員,即使是一次非正式的訪問也不應該僅僅帶著這麼少的幾個人跑出來啊!這分明是神賜給自己的機會,若是這樣都可以失敗的話自己也就不用乾殺手這活了,早早買塊豆腐一頭撞死了乾淨……噢,對了,這裡好像沒見到有買豆腐的呢。
彆林希·提奧爾柯夫斯基大人現在的心情簡直是好極了。在國內的時候自己何曾這樣風光過?有好處和功勞的話還不都是落在自己的頂頭上司軍務大臣塔林奇那老東西的頭上,自己就是想沾點便宜喝口湯都得小心翼翼的看著他的臉色。要不是這次給宰相大人送了三千萬上去的話,這個例行來克蘇訪問的肥差怕也是輪不到自己啊。
克蘇公國實際上隻能說是一個完全開放的大型商業城市,其國民絕大部分都是商人。由於公國隻有很少的一部分維持日常治安的防衛力量,所以早在六十多年前就和強大的帝國鬆藍簽署了一份協議,克蘇承諾減免所有鬆藍帝國貨物過境的稅金,鬆藍則將為克蘇在一定的情況下軍事援助和保衛,這樣就避免了國小力弱的克蘇被一些大型的土匪團夥騷擾和掠奪的局麵。兩國自協定生效的那日起就產生了一個頗有意思的習慣,每當四年的時候鬆藍帝國軍方都會象征性的派出一位官員來克蘇訪問,美其名曰是為了交流兩國軍方之間的感情、增進互相之間的友誼而來的,實際上鬆藍帝國官方誰都知道那不過是個小小借口而已,能到克蘇這種富庶之地去訪問,好客而富有的主人怎麼會讓您空手而歸呢?
事實上也是如此,曆年來能被派上這份美差的官員無一不是滿載而歸。所以每當四年之期一到,凡是級彆夠高的官員全部都是削尖了腦袋使儘各種手段想弄到這份差事。就像是今年一樣,軍務次長彆林希大人花了三千萬才得到了這個差事,雖然有點心疼,但是這也是一種必要的投資嘛,無論如何也要在克蘇這塊肥肉身上把這筆錢連本帶利的撈回來才對。
望著麵前瘋狂的朝著自己歡呼著的民眾,彆林希大人簡直是誌得意滿渾身飄飄然了!這就是權力啊!難怪有那麼多人熱衷的去追求它,此情此景、不在這個環境下的人是無法體會到那種令人愉悅的全身膨脹的感覺的!彆林希朝人群揮動著手,邊在臉上保持著矜持的笑容邊想著。
他挎著的那個美豔的女郎此時也正一臉崇拜的望著他,一對媚眼幾乎要滴出水來,整個人像是貼在他那肥壯的身軀上似的“大人~~!您好了不起呢!人家愛死你了~~”她幾乎是貼在彆林希大人的耳根上擠出這幾句話的,肉麻得能讓人的雞皮疙瘩跌落滿地。
“哈哈哈哈哈~”彆林希心懷大暢,這次出來沒有帶自己那個黃臉婆同來果然是個明智的決定!他順手在女郎高聳的粉臀上重重拍了一下,滿臉淫笑道“你這小騷貨~!哈哈哈~!小心本大人在這裡把你就地正法!”
“噯呀~!大人你好壞呦,人家不來啦!”女郎又是大發嬌嗔,搞得彆林希又是一陣放肆的大笑。
奧本公爵滿臉堆笑的迎上前來,他本能地從心裡討厭這個肥頭大耳像頭褪了毛的白豬一樣的家夥,但人老成精的他臉上卻絲毫沒有表露,隻是做出一副謙恭的嘴臉“彆林希大人!歡迎您來到鄙國!本人謹代表克蘇大公伊米拉·費因女士向您致以最誠摯的問候!”公爵右手撫胸,向他行了個標準的貴族禮。
彆林希隻是輕蔑的用眼角瞟了瞟這位站在自己麵前頭發花白的老者“費因大公她人呢?為什麼不親自來這裡歡迎本官?”他語氣中透著明顯的不滿。這是先來個下馬威,讓你們知道本人的厲害!
奧本心中惱怒,但仍舊是不動聲色的微微欠了欠身“大人,費因大公早就替大人準備了盛大的歡迎酒會,此時大公她正在會場恭候您的大駕呢……所以還請您移步過去。”
彆林希從鼻孔裡哼了一聲“那好吧!本官便直接去酒會現場好了!”
“大人,你是不是和這些歡迎您的民眾們說點什麼呢?畢竟他們在這裡恭候大人您很久了。”奧本公爵向身後的人群示意了一下。
軍務次長大人掃了掃周圍的市民,傲然一笑“沒有必要!本官是何等身份?對這些庸俗的人有什麼可說的?”
“大人!這有些不妥吧?”奧本公爵急急說道。
“有何不妥?”彆林希冷笑幾聲“不過是依附我們鬆藍帝國生存的一群可憐蟲而已!本官有必要對他們那麼客氣嗎?如果我國不保護的話,你們怕是早就亡國了吧?哈哈哈哈哈~!”他狂妄的笑了起來,那美豔女郎也嬌笑不已,靠在他的肩上不停的喘息著。
“……”奧本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抑製住惡語相向的衝動,他深深地吸了口氣,這才繼續說道“……既然如此,那就請大人登車吧!費因大公正在恭候您的大駕呢!”他暗自在心中痛罵著這個絲毫不懂外交禮儀和風度的胖子,鬆藍帝國難道沒有人了?怎麼會派這樣一個狂妄無知的人來這裡?一想到還要給這胖子白白的送上許多好處,公爵就感覺從心底浮起一陣厭惡,感覺還不如把塊肥肉丟給一條狗呢。
彆林希發出一陣刺耳的狂笑,在奧本公爵的指引下帶著身後的護衛向停在觀禮台旁邊的那輛華麗的馬車走去。
奧本公爵緊走幾步,拉開了馬車的車門“大人,請上車。”公爵在肚子裡不住口的罵著,但臉上還是一副保持著那副謙卑的樣子。
“哈哈,請美麗的女士先上好了!”軍務次長大人輕浮的望著身邊的女郎,一隻右手已經很不規矩的搭上了她的腰肢。
“這個無禮又下流的家夥!神為什麼不把他打入地獄?”公爵站在一邊暗自咬牙切齒。
那女郎又不依的嬌嗔了幾聲,這才扭動著腰肢鑽進了車廂。彆林希看了看遠處被衛兵們不斷推回到護欄後的民眾,輕蔑地冷笑一聲,轉身踏上了登車專用的梯級……
奧本公爵正想開口說句大人當心的時候,軍務次長大人忽然像是被人狠狠推了一把似的,猛然向前撲去。
公爵還以為他是失足跌倒了,便下意識的伸手去扶,可當看到麵前那飛濺起來的鮮血和黃白色的腦漿時,他才忽然僵在了原地。
軍務次長大人的上半個身子已經栽進了車廂裡,拖在外麵的兩條腿正可怕的抽搐著……
他的整個頭顱都已經不見了,碎肉、帶著毛發的頭皮、頭骨碎渣混合著濃稠的鮮血和腦漿濺滿了整個車廂,座位、地板、牆壁和車窗上到處都是粘糊糊的紅白混合物,正緩緩向下流淌著。那位美豔的小姐也被濺了一身血肉和腦漿,隻哼了一聲便暈了過去。
公爵呆呆的望著眼前這可怖之極的景象,此時他才嗅到空氣中彌漫著的濃烈之極的血腥氣,另外還有股令人作嘔的惡臭味直衝鼻端。低下頭一看才發現是因為死者因為全身肌肉失控,胯間屎尿齊流,臭味就是從那裡散發出來的。
“嘔——!”公爵再也忍不住了,他一下扶住車廂翻江倒海的狂吐起來……
該死的,那預感果然是這樣……
原本躁動的人群忽然安靜了下來……在這片可怕的沉寂中,一個距離現場較近的人突然發出一聲恐怖的慘叫“……特、特使被殺了!”
人群轟地一陣大亂,紛紛四散而走,迎上來攔截的衛兵根本無法阻止這洶湧的人流,很快他們也消失在紛亂的人群中了。到處都是淒厲的叫喊和哭泣,伴隨著嘈雜混亂的腳步聲,本應該充滿歡樂氣氛的場地上空現在彌漫著令人窒息的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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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夏很輕鬆的隨著亂哄哄的人群湧出了飛艇站,搭上了一輛公共馬車回到城裡。看看天色剛剛近中午,他便施施然地踱進了一家裝飾豪華的餐館,坐下來後隨便點了兩個平時愛吃的菜,耐心的等待約定時間的臨近。
剛才自己的表現還是比較滿意的,在沒有同伴策應的情況下,在大約一百米左右的距離裡用自己並不擅長的武器擊中目標的後頸部。地球軍隊標配的大威力爆裂彈的效果應用在這種場合上看起來效果反而要比高能脈衝武器強,至少它造成的可怕後果足以令一般的人暈過去,膽子大些的人也會有一段發愣的時間,而這段時間已經足夠讓自己安全的溜走了。
配合使用的de5在歡呼的人群中擊發的聲音連身邊的人都沒有聽到,從拔槍瞄準到擊發、收槍大概耗時15秒,周圍那些狂熱的家夥們根本沒有注意到自己這個“刺客”呢。小夏想到這裡得意的笑了起來。
菜很快便端了上來,黑胡椒牛排、奶油玉米湯加上抹了桔子醬的麵包,小夏一邊慢慢吃著一邊考慮著下麵需要麵對的情況。
這次的收入是三千萬,如果接下下個任務的話應該還可以預收五千萬訂金,但克蘇這裡是不能久留了,還是快些離開的比較好。那點所謂的保鏢費就讓它見鬼去吧,反正在她家裡白吃白住了這麼久,自己也沒少幫她的忙也算是錢貨兩訖,再呆下去反而容易引起懷疑,明天一早就離開好了。
接下來這個任務無疑要難得多,還是需要仔細考慮一下,僅憑現在手頭的這點裝備無疑是很困難的……
吃完東西之後小夏又要了壺紅茶慢慢的喝著,一直看看天色已經差不多了這才起身付賬離開餐館。大街上的行人明顯減少了許多,這無疑是受到上午刺殺事件的影響,不時還可以看到一隊隊的士兵在街頭巡邏,盤查身份可疑的人。
小心翼翼的避開幾撥巡邏隊後,小夏很快來到了約定地點。可能是因為這一帶比較冷僻的緣故,這條街上並沒有看到有巡邏的士兵,不過小夏還是仔細的在附近繞了一圈,確定沒有危險之後在走進了那裡。
雇主瑪爾克看起來早就到了。這次他並沒有多說什麼,一見麵便直接掏出了兩個信封遞了過來
“這個是其餘的酬金兩千萬。”他拿著其中的一個朝小夏示意了一下“這個是下一單任務的訂金,五千萬,請收好。”
“……這次很痛快嘛,讓我有點意外呢。”小夏笑嘻嘻把兩隻鼓鼓囊囊的信封塞進懷裡。
“哪裡,你的效率讓我們很滿意,這是你應得的。”瑪爾克依舊叼著那隻大煙鬥“這讓我對下個任務感覺到很有信心了。”
“我打算明天一早離開這裡,你呢?”小夏問“如果我到了聖京的話怎麼找你?”
“聖京城戈培林大街四百一十七號,天香樓,老板是個五十歲左右的黑胖子,你對他說要買一百八十七年的陳威士忌,他就會帶你來見我。”瑪爾克吐出個煙圈“……我馬上就要離開這裡,我建議你也快些離開這座城市,最好是天黑之前。”
“為什麼?”
“……算是我個人的一點建議而已。我要走了,很期待著我們的下次相見,再會。”瑪爾克說完便頭也不回的急匆匆離開了。
“奇怪的老家夥……本以為他還會問些什麼呢。”小夏奇怪的望著他的背影,小聲嘀咕著。
小夏搖搖頭,沿著空無一人的街道向店鋪集中的商業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