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逆狂法師!
賈格拉斯仿佛清理塵土般的拍拍手掌,“不錯嘛,少爺。隻用幾句話就把他們都嚇走了。”
“這沒什麼,”領受不確實的稱讚讓年輕人不禁紅了臉,“隻不過碰巧在鐵手傭兵團裡呆過一陣子罷了。對於膽小而且心裡有鬼的家夥來說,這個樣子的恐嚇最有作用。不過倒是閣下,近兩天來似乎火氣很大呀?還不能忘記那支弩箭嗎?不知為什麼,我倒覺得對方似乎並沒有非殺我不可的決心呢……而且我也沒印象有和誰結果這麼大的仇恨……”
聽著年輕人想當然的天真話,暗影者的反應也隻是笑了笑,“少爺的想法在道理上也許沒什麼問題,但實在太天真了。殺一個人並非都需要多大理由的,一時的衝動,或者……隻是單純想殺……算了,沒必要為了猜測彆人的想法而浪費時間。倒是少爺您,有關‘青之護國者’還有什麼疑問嗎?雖然我所知不多,但如果仔細想想的話,也許幫得上忙也說不定。”
“無所謂啦!”齊婭拉一臉輕鬆的聳聳肩,“反正都是揀來的東西,不能像原來的主人那樣自由使用也是理所當然的事,喜歡自由翱翔的風怎麼可能隨便聽人使喚呢?不過想想萬一遇上火災什麼的,隻要好好握著它就至少不會被燒死,隻是這樣似乎也挺不錯噢!”
“嗬嗬……”
雖然聽上去多少像是附和的笑聲,但年輕人意外的開朗似乎也感染到了這個人老心也老的中年大叔,他緊鎖的灰眉也因此而稍稍舒展些。
“少爺,您知道古納德那小子去哪了嗎?”他決定將注意力放在彆的事情上。
“打探情報,他說自己對前麵這片沙地不太熟悉。大概就在那邊吧,”他將手指向傭兵休息區的後麵,“那些給篷車加裝的輪擺的工人那裡。他說這些人對那裡會比較熟悉。”
“是個不錯的選擇。”賈格拉斯點點頭,“他們的確是這裡最熟悉沙地的人。”
……
商隊在經過短暫的休息後上路了。他們儘量控製飲水,有經驗的領路者在亂石與沙丘之間選擇正確的方向與路徑。這是個由風、太陽與炎熱組合成的國度,對於從未經曆過這些的齊婭拉來說,一切都顯得那麼新鮮。他就像一個好奇而有活力的年輕人那樣,饒有興趣的四處張望著。
整個沙地就像是一個起伏不平的盆地,滿天的塵土飛揚,又夾雜著許多奇亂的岩石露頭。在淺色的沙地上,一條條顏色較深的土丘此起彼伏,似乎正在組成某種圖形。但這些曲線或是螺旋當然隻有從天上才看得到,就象那些在天空中盤旋的禿雕們。不過以它們貧乏的小腦袋大概也提不出什麼有建設性的看法吧?
想著這些有跟沒有的東西,齊婭拉漸漸覺得有些焦躁,沒有原因,隻是單純的焦躁而已。似乎有什麼在誘惑著他,而他的內心則在全力抵擋這股誘惑。
雖然商隊一直都保持警戒,但當他們在一口水井旁停下來裝水時,忽然有五十多個沙漠戰士從四麵冒出來,圍成了圓圈向他們逼近。這些人悄聲而來,每個人都是一頭長發,滿臉雜亂的大胡子,頭上纏著布,身上則穿著幾乎和沙地一體的土黃色長袍。在他們手上都拿著長槍、彎刀、長弓和投石索,在他們出現前,沒有人沒有聽到任何聲響。
傭兵們一起彎弓射箭,但並末傷到任何一名沙漠戰士。他們手中那些包著犰狳皮的橡木盾,普通弓箭根本彆想射穿,即使有些臂力稍大的也僅能釘在盾麵上罷了。接著沙漠弓箭手開始展現他們神準的技巧,百發百中。不一會就有十幾個占位靠前的傭兵翻倒在地。在管事馬丁氣急敗壞的吆喝咒罵聲中,餘下的傭兵在彆無選擇之下,隻能咬牙吆喝著衝了上去,與沙盜們展開白刃戰。儘管傭兵人數占優,但沙盜們速度快、耐力好,很快就成了勢均力敵的局麵。
但這種情況卻未能持續多長時間,沙漠人引以為傲的二輪戰車從沙盜背後出現了。這些駱駝車的底部是由皮帶交錯編成的,上麵覆蓋著一層鬣狗皮,外圍的護板上則畫著一尊騎著駱駝、麵貌凶惡的神像。車上一人拉韁,左右各一名擲槍手以盾護胸,他們都留了一撮小山羊胡,膚色古銅。接下來就像呼吸般自然,傭兵們開始崩潰了。
“哪兒雇來的一群笨蛋!”
實在看不下去的賈格拉斯忍不住低聲咒罵,緊接著,管事馬丁連滾帶爬的跑過來,肥胖的圓臉上汗水和汙漬縱橫交錯。他半跪在地上衝齊婭拉伸出雙手高聲大喊“請幫助我們吧!偉大的天扉騎士閣下!”
“傭兵們的水準未免太差了些,還是說……他一開始就打算這樣嗎?”齊婭拉悄聲問身旁的古納德。
古納德翻了翻白眼,“大概就是如此吧!我想……”
齊婭拉很乾脆的點點頭,“那麽我們上吧!”他噌地一聲抽出彎刀,勒馬衝了出去。
“喂喂——!”
留在身後的賈格拉斯和古納德無奈的對望一眼,雖然想不通小皇子怎麼突然變得這麼積極,但也隻得以最快的速度跟上去。
一支飛槍射了過來,又猛又準。齊婭拉正打算以彎刀將之咯開,一隻大手突然從背後伸了出來,在牢牢抓住投槍後立刻發揮令人咋舌的準繩,再次飛出的投槍在穿透盾牌後直線貫入投槍者的咽喉。明亮的紅色咒文在空中閃過,緊接著一個熊熊燃燒的大火球從二人後麵呼嘯著飛了過去,灼熱的空氣激起滾滾熱浪,戰車瞬間變成一片火海。在目睹突然而來的異狀後,那些正打算朝這邊衝過來的凶猛沙盜們不由腳下遲疑。
“少爺,先把彎刀借給我吧!”抽個空閒,賈格拉斯衝齊婭拉伸出手。齊婭拉多少能猜出點暗影者的意思,一路上交給自己不少用劍技巧的他仍然不死心的希望自己能夠掌握那把“青之護國者”。
他笑了笑,一麵將彎刀拋向賈格拉斯,一麵抽出那把被彆人稱作“青之護國者”的長劍。一隻手握上那個幾乎是普通劍柄三倍的象牙雕裝的乳黃長柄,再次感受到那份不符外觀的沉重份量的同時,一股仿佛微涼夜風般的觸感撫過心頭,齊婭拉突然覺得一天來的莫名煩躁被一掃而空,而略帶弧度的修長劍身不知何時已染上一層蒙蒙青光。
仿佛身體裡突然多出些什麼,劍身微微顫動,不時發出錚錚的清亮響聲。一股衝動讓他忍不住改由雙手握柄,像平時用彎刀那樣摯過頭頂。利器金屬表麵反映太陽的閃亮,那刺眼的光輝讓所有企圖和它對視的人都不得不移開視線。
“喝嗬!”
不安的氣流打著旋兒從地上卷起,戰場周圍已然完全看不到任何景物,沙塵卷上了半天,似乎把太陽都遮蔽了。突然而起的狂風挾帶著沙石到處肆虐,幾乎打倒了這裡每一個人。當一切都漸漸停下的時候,隻剩下愣神兒的齊婭拉獨自一人騎著馬站在那兒,這股以他為中心的旋風將所有人和物件都撂倒了,二輪戰車被吹的東倒西歪,所有的駱駝都跪臥在沙地上,把腦袋縮在身下;沙盜、傭兵、當然還有首當其衝的賈格拉斯,站在商隊那兒施法的古納德雖然看上去驚魂未定,但總算逃過一劫。
顧不上思考到底發生了什麼,急匆匆跳下馬的齊婭拉立刻跪下來使勁想把慘被活埋的賈格拉斯刨出來。此時,一個醒來的沙盜匍匐在沙子裡朝他潛了過去,在最先驚覺的古納德的大喊聲中,忽見刀光一閃,沙盜的短刀已經刺向齊婭拉暴露的背部,可是得到古納德提醒的齊婭拉的動作更快,在以劃破衣服的毫厘之差旋身躲過了那刀之後,緊跟著一個反肘便撞在對手的胸口。沙盜受力過猛,跌倒在地,還來不及爬起身,齊婭拉早就一腳過來,把他的頭狠狠踩進沙堆裡去了。
“投降吧!不然就等著讓他悶死,”他頓了頓,然後又補上一句“我可不是說笑。”
說話間,齊婭拉眼中逼出的寒光讓其他醒來的沙盜立刻打消了救助同伴的念頭,被踩在腳下的沙盜隻好丟開刀子,舉起手,然後用力拳掌相擊發出啪的一清響。
“他投降了,”一個躲在篷車後的工人壯著膽子大聲喊道,“這是首領的投降。”
齊婭拉愣了一下,雖然對俘虜出乎意料的身份估計不足,但他仍很乾脆的鬆開腳退到一邊,看樣子並不打算因此而繼續要挾沙盜什麼。
沙盜頭目向前一滾揀起彎刀,然後翻身站起來。他臉色陰沉盯著這個擒住自己的年輕人的臉看了幾秒鐘,“你很行。”說完,他邁開大步朝自己人的一方走去。
如同來時的樣子,沙盜悄無聲息的撤退了,就好像他們從未出現過一般。
……
中天的太陽開始往天邊下降,碎石峽穀陡峭的壁岩上,隻有迎風而立的二人。
“就是他嗎?似乎是個很不錯的小男孩呢!”
絲縷般光滑的及肩長發反射著太陽耀眼的光芒,纖細而秀美的手指隨意撥弄著手中的帶刺兒的薔薇鞭,在那如貓兒眼石般光彩流轉的雙眸後,剛剛還點著腳尖朝那邊眺望的黑衣女子抿嘴輕笑。
“薔薇若沒有夜鶯,便無法綻放出美麗的花朵。所以呢……在能夠真正承擔起一隻夜鶯的責任之前……你就去幫人家拉他一把嘛……”
水晶般的嗓音澄清空靈,隱隱透出些許誘人犯罪的撒嬌意味,身為聽眾的黑發蒙麵男子在大飽耳福吐出一聲沙啞的笑意。
“我會儘力的。”他的聲音緩慢而沉穩,“不過對於那個以純真的心相信著自己家人的好男孩來說,有一個像你這樣的姐姐的存在還真殘酷的現實啊!”
“哦?”女子綻露足以媲美陽光的燦爛笑容,“你說這些是有什麼特彆的意思嗎?”
“不,沒什麼。”男子聳聳肩,“隻不過是對人生無常的一點感想罷了。”他淡然回答。
在確實領教過大自然的威力後,當早晨的清風開始把霧靄驅散時,齊婭拉三人和金羽毛商隊在高奴嶺界分手了。
與旅程開始的時候輕蔑截然不同,此時那些傭兵們目送他們離開時的目光是尊敬的,或者說是畏懼與崇拜。就象是一個剛走上神壇的教士在看聖主像一般,那是站在平地上的人們眺望“夢想”時常有的眼神。
回想起昨天發生的一切,那股肆意橫掃的暴虐力量……
“大概是因為沙地的是風精靈的天下,所以一直被壓抑了很久的‘青之護國者’就忍不住稍微發泄了一下吧?”賈格拉斯搜索枯腸後的勉強解釋,雖然讓一直忐忑不安的齊婭拉多少安心點,但三人間的氣氛仍因為靜默而顯得格外沉悶。
“殿下,在旅程的最後一段,您似乎和那邊的大小姐說了不少話喲?”決定挑起話頭的是一臉輕鬆的古納德,隻不過他的問題似乎有些不大正經。
“也沒什麼,”對此毫無知覺的單純青年很普通的搖搖頭,“隻不過聽她念一些十四行詩,並偶爾問我的感想,不過一般我都是答不上來啦!畢竟我所看過的也隻有一本《大陸年代記——精選集》而已。”
“就隻有這些嗎?”
“還有……還有就是一個有關高貴的王子殿下在保衛家園的戰爭裡失去了自我,成為一個悲哀的黑暗騎士,在無儘的殺戮中迷失著自我。有一天,黑暗騎士掠走了一位美麗的少女。他不知為什麼沒有殺她。少女默默的照顧著騎士,直到有一天,騎士發現自己竟然愛上了她。偉大的愛情讓王子找回了人性,從此,王子和女孩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喂,你們這是什麼表情?難道少女純潔的夢想就這麼可笑嗎?”
看到古納德狂笑的快要扒在地上,而賈格拉斯也很努力的苦著老臉彆開頭,齊婭拉決定立即停止講話,並義正言辭去譴責二人的輕浮行為。
就在這個混亂的時刻,小溪對麵的斜坡下麵,一個夾在奇怪音律中的清亮男聲飄然而起。
“白和黑之間,有個判明者,不是太陽和月亮,便不能分明。
山和穀之間,有個判明者,不是長尾大水呀,便不能分明。
遠和近之間,有個判明者,不是高岩蜜蜂呀,便不能分明。
南和北之間,有個判明者,不是晚霞紅雲呀,便不能分明。
冬和夏之間,有個判明者,不是玉綠青龍呀,便不能分明。
有理無理間,有個判明者,不是長老和官目,便不能分明。
此時彼時間,有個判明者,不是大星的飛暉,便不能分明。
您好,
山坡那邊的王子喲!
您的判明者呀,
又在哪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