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已經現出一絲魚肚白。齊婭拉合上小冊子,他站起身來,揉了揉有些酸痛的眼睛,又使勁伸了個懶腰。他所住的房間“向陽花”,是整個城堡裡最早看見太陽升起的地方。
“當太陽升起的時候,新的一天就來臨了……”
他在喃喃自語中慢慢穿好衣服,沒有佩戴盔甲,而是穿了一件鑲邊的絲絨服。今天不上路,子爵昨天就告訴他了,而他則被迫答應了萊文那家夥出去逛逛的提議,因為一個賭注。
萊文的賭法簡單極了。叫做“黑與紅”。
“以騎士的名義,這是紅牌還是黑牌?”萊文拿紙牌的背麵在他年輕的上司眼前晃了晃,然後問他。“要是您猜中了,您就贏了;要是您沒猜中,我就贏了。怎麼樣?很乾脆吧!”
“紅!”賭上騎士的榮譽,齊婭拉不加思索的回答。
“很遺憾!”萊文施施然轉過牌麵,是一張黑桃k。“明天一早,我和索菲伊斯在門口等您!親愛的將軍閣下。”說完,這小子就撒開兩腿,一溜煙地沒影了。
晨曦劃破層層夜幕,燕子歡叫著,掠過撒滿萬道光輝的草地飛來飛去。
當梳洗完畢的齊婭拉走出房門的時候,萊文和似乎有些不情願的索菲伊斯已經等在門外了。
“奧丁大神在上,但願我還沒有遲到!”他好心情地開了句玩笑。
“當然不!”萊文裝模作樣回了一個神禮,“奧丁大神作證,您來的剛剛好。”
“那麼打算去哪呢?”
“先找個地方打發早餐,順便問問這裡有什麼好地方。”萊文拍拍肚子回答。
“你是贏家,”齊婭拉笑了笑,“今天聽你的。”
……
趁著意氣風發的萊文大步走在前麵的時候,索菲伊斯神秘兮兮的來到齊婭拉身旁,悄悄說道“將軍,難道您也是因為輸給了那個叫什麼‘紅與黑’的鬼把戲?”
“莫非你也……”他側臉看著統領。
“這個……很抱歉。”索菲伊斯老臉發紅,諾諾地回答。
“這麽說來,”齊婭拉將一隻胳臂架在統領的肩膀上打趣道,“我們還真是同病相憐啊!”
“我懷疑萊文那張牌裡有問題!從當時的……”
統領又想開始進行一場冷靜地分析,但齊婭拉適時打斷了他。
“算了,算了!”他搖搖手說,“今天就放他一馬吧!最近他也吃了不少苦頭,就全當補償他了。”
在索菲伊斯的臉上隱隱露出一絲笑意,“那就照您說的辦吧!”他低聲回答。
但是,在一個路邊攤上毫無挑剔的用過早餐後不久,兩位先生就徹底為自己先前的決定後悔了。如果奧丁大神再給它們一次選擇的機會,他們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將萊文·忒蘭西爾副統領結結實實地綁起來扔進競技場裡,讓他和幾頭饑餓的雄獅好好共舞一番。
酒吧內酒氣薰天,喧囂聲震耳欲聾,各團體各職業的雇傭兵們接踵摩肩地擁做一堆。從推開門那一瞬間,齊婭拉就開始嘗試掌握所麵臨的局勢。但很遺憾,他作出的種種努力在這個出奇擁擠混亂的空間裡全都是徒勞無功的。
“傷腦筋啊!”萊文嘟囔著。他果斷的掏出一支小皮口袋,輕輕地抖了兩下。
最靠近他們的那個穿著低胸貼身短裙的女招待果然立刻對這種錢幣互相撞擊的聲音表現出異常敏銳的聽覺。雖然是在喧鬨的酒吧內,她仍幾乎是在同一時刻停下手頭上的工作,注意力完全集中到萊文的手上。杉尼打開袋子口,將兩枚銀幣拋進她端在掌麵上的空盤子裡,“幫我們找個座位,要乾淨點的。”他的微笑充滿了對那些還懷抱夢想的年輕女孩的誘惑力。
“好的,先生。”女招待微笑著回答,一雙眼睛在萊文身上轉來轉去,賣弄風情地輕晃著誘人的雙峰和苗條的腰肢。
“快點吧!”萊文以令人乍舌的熟練手法拍了拍女招待挺翹的屁股,“一會兒就點你來招呼我們。”他頓了頓,又加上一句“付雙倍……哦,不!三倍的鐘點費。”
女招待眉開眼笑的扭著細腰離開了。很快,齊婭拉他們就被安排在一個靠牆的小圓桌旁。
女招待將一隻毫無瑕疵的手按在桌麵上,微笑地說道“它原來的主人剛剛被請去後台醒酒了,你們可以放心使用。”齊婭拉驚訝地發現原來她除了誘人的身材外,還有一張相當出色的秀麗麵龐。
萊文又扔了十枚銀幣過去。“幫我們上三杯這裡最好的法烈倫酒,餘下的隨你處置。”
在女招待走後,他突然神秘兮兮地趴到正一臉鬱悶的二人麵前,小聲說道“你們知道嗎?奧丁境內幾乎所有這樣的酒吧,都掌握在同一個人手中。”
“同一個人?”齊婭拉皺了皺眉頭,這個話題顯然引起了他濃厚的興趣。“不知道是誰嗎?”他試探性的詢問。
“很遺憾,”萊文乾脆的搖搖頭,“沒有一個人知道那個家夥的真實身份。不過每個類似的酒吧裡最漂亮的女招待就是他安排在這裡的聯絡官,這幾乎是個公認的事實。就象那位小姐。”說著,他朝吧台的方向努了努嘴,之前的女招待正在那裡奮力擠開人群幫齊婭拉他們點單。
“難道就沒有人想通過這些招待們打他的主意嗎?”
“有,怎麼沒有!不過可惜都是過去的事了。”萊文聳聳肩,“現在已經沒人再有這個膽子了,除非他瘋狂到想把和自己有關係的所有人都賠進去。”
“聽起來似乎是個很有辦法的人。”齊婭拉沉吟著說道。
“最好彆想打聽任何和他有關的人和事。他遠比黑鴉還要神秘,而且恐怖得多。”一旁默不做聲的索菲伊斯突然開口。
“黑鴉?”齊婭拉再次對新名詞起了反應。
“一個組織,”萊文替他解釋道,“一個似乎是由一群擁有奇怪能力家夥組成的神秘團體。不過最近似乎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結果變成帝都那幫特勤處瘋子們的重點打擊對象了,雙方好像拚的挺熱鬨的。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狗咬狗,一嘴毛’吧?”
就在三人談得興起的時候,酒吧的半截門突然被咣的一下推開了。一個簡直漂亮到極點,但卻滿頭大汗的銀發小男孩悶頭衝了進來。
幾乎一半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這個小男孩身上了,不過他似乎並不畏懼,反而大聲喊道“請問這裡有很厲害的傭兵先生嗎?”
“開玩笑!”、“什麼意思!”、“瞧不起我們嗎?”等等聲音紛紛咶噪起來,震得整個酒吧嗡嗡作響。
“這兒的人都很厲害,小男孩!”一個仿佛故意撞得古裡古怪的聲音說道,然後大家都哈哈大笑起來,還有人興奮的拍起了桌子。
“真的嗎?”小男孩一臉欣喜,“我想請幾位厲害的傭兵先生幫我救出被綁架的姐姐!”
“姐姐!?”萊文那雙眼睛瞬間變得炯炯有神,向外綻放出簡直令人無法直視的豪光。他身體微微前傾,那模樣就象頭看見兔子的蒼鷹。
這時,小男孩突然從懷裡掏出來一個東西,“這是那幫匪徒留下的東西。”他說道,然後整個酒吧立刻變得鴉雀無聲了。
齊婭拉的視線穿過人縫投了過去。在男孩的捧著的手心裡,他看見了一隻折得栩栩如生的黑鳥,仿佛在下一刻就能展翅飛翔一般。
“小子,離開這兒!”、“對!快滾!”、“沒錯,沒錯!我們可不想惹上這種麻煩事!”突然轉變的惡劣態度,此起彼伏的惡毒聲音終於嚇壞了小男孩。
“怎……怎麼會這樣?”他禁不住後退兩步,軟弱的靠在牆壁上,明亮的眼睛裡頓時蓄滿了淚水。
“姐姐……我該怎麼辦才好……”他垂下頭,仿佛失去生氣的蒼白嘴唇哆嗦著自言自語。
“我們乾吧。老大!絕對不能原諒這種從孩子身邊奪走唯一親人的家夥!”萊文一下子握住齊婭拉的手,一雙閃亮的藍眼睛飽含期待的看著將軍,所說的話聽起來也是頗為義正言辭。
“不能原諒的家夥?”索菲伊斯發出一聲恥笑,“我看是因為那位姐姐的緣故吧?萊文副統領……”
“雖然我對美女很感興趣,但偶爾也會抱著正直之心想做一些與美女無關的事情。所以……請一定要相信我這顆英勇無畏的騎士之心!將軍閣下!”萊文麵紅耳赤的小聲解釋,並以堅定的眼神繼續望著齊婭拉。
“……好吧。”齊婭拉終於點點頭。萊文一聲歡呼,馬上站起來朝小男孩那邊跑去。“無助的少年!來,和我們一起去救你美麗的姐姐吧!”他邊跑邊喊,一臉興奮。
“閣下?”
索菲伊斯用疑惑的目光看著自己的將軍。齊婭拉笑著解釋道“我也想稍微了解一下那頭黑鴉的實力。不過請放心好了,這是我個人一次單獨行動,除了萊文以外不打算帶其他人,所以不會牽扯到隊伍。你可以先回去報個信,就說我有點要緊的私事得趕著處理。”
索菲伊斯注視著齊婭拉,一臉嚴肅的搖了搖頭。“您是我的長官,閣下。無論您作出什麼樣的決定,我都會跟著執行。所以剛才那樣的話以後請不要再說了。”
“哦!明白了。那麼對不起,我的統領。”齊婭拉微微額首表示歉意。
在走向男孩的路上,索菲伊斯有些不放心的提醒道“那些家夥很厲害,請您一定要格外小心。實在不行的話,也請立刻撤退。”
“好的,”目光陰鷙的齊婭拉閃過一絲冷笑,摸了摸牢牢綁腰間的青之護國者。“我一向都很小心。”
就在一行人消失在門口後,那個女招待突然跑進後台。
“五月十三日,夜鶯在蘇媚蘭郡首府蘇蘭落枝,即將與黑鴉發生衝突,請指示我方應該采取何種反應……”
當太陽越過城牆之後,蘇蘭城中炊煙彌漫。很快的,火腿的香味和小圓麵包、煎培根、香醇咖啡的味道能讓最貪睡的人也從床上醒來。反正他們也睡不了多久了。
一行人在已經開始變得喧鬨的大街上穿行,接連躲過幾個因為看見三人不俗的服飾裝扮而上前兜售商品的熱情小販。
“知道帶走你姐姐那些家夥的落腳點嗎?”趁著一個轉彎的空隙,齊婭拉低聲向身邊的男孩詢問。
“不知道。”男孩搖搖頭,“但他們說會在鎮外的廢屋等我,讓我把‘安蒂絲娜的守護’交給他們……”
“安蒂絲娜的守護?”
“這個……這個……”
看著男孩麵露難色,齊婭拉不由笑了笑。“不想說的話,不說也可以。”他寬宏大量的主動放棄了對問題的追究權。
“不……不是這樣的!”男孩著急的解釋,生怕給這位肯出手幫助他們的好人留下哪怕一絲壞印象。“隻是……隻是……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因為並不特彆貴重的東西,隻是一對手鐲,去世的母親留給我們的唯一的遺物,所以一直都好好珍惜著。姐姐說,無論如何都不能交給那些家夥!”
“母親的遺物嗎?”在齊婭拉的眼底迅速閃過一絲凜冽的殺氣,“明白了,那麼剩下的交給我們吧!一定會把你姐姐救回來的,我發誓!”他在所有人都視線難及的地方握了握拳頭。
“閣下?”
“索菲伊斯,”齊婭拉背對著他搖搖頭,“就讓我任性這一次吧!以後不會了。我已經下決心了。”
“……遵命,閣下。”索菲伊斯多少有些無奈地點點頭,隨即撤開半步來到齊婭拉側麵,同另一邊的萊文一起將齊婭拉夾在中間。
不一會兒,幾名睡眼惺忪的城衛們就看到三名身佩武器、衣著光鮮的男人帶著一個漂亮的小男孩焦急地出城了。
“不會又是那種交易吧?”一個城衛用猥褻的目光一直追逐著他們消失在田野間,隨後發出幾聲惡意的低笑。
“隻有你才會這麽想!肮臟的家夥。”另一個城衛打著哈欠反駁道。
“這可不好說哦!”第三個家夥決定附和第一個家夥,隨後就在所有輪班的城衛中爆發出一陣毫無收斂的大笑。
……
遠離田地的殘破廢屋孤零零地蹲在一座小丘頂上,脆弱的支架哢哢作響,仿佛隻要一陣風就能吹倒它似的。
“真是個暗藏危機的地方啊!要是房子突然塌下來怎麼辦?不會連累我們一起跟著被活埋吧?那幫蠢貨,真的窮到如此地步嗎?也不說找個好地方!”萊文一臉鬱悶的小聲嘀咕著,不過這裡完全沒有人理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