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逆狂法師!
“咚!咚!……”鼓點猶如催命符咒一般,每在聖馬力諾人上心頭敲擊一下,他們就興奮一下,相反的,科西嘉便會有一個屍體從城頭落下。聖馬力諾人瘋狂地尋找著對手,他們看見自己前麵的同伴被科西嘉的小巫師燒成一幅黑骨後,竟也添著帶血的彎刀,冷笑著衝上去,讓拉賽人的鮮血從白袍裡噴射而出。嚇得臉色發白的科西嘉士兵看到同胞的屍體被狂信者切成肉泥,還沒來得及喊出聲,就被一陣旋風啄去了首級,無頭的屍體在半空打了個轉,便栽倒在牆根下。喊殺聲漸漸被單純的慘叫聲蓋過,城頭上科西嘉的戰旗也被斫落。
“這樣下去,不過半天,王都城就要被您拿下了。”齊露賽布布把身心都放在城池上的時候,鄰軍的恰塔仆正策馬跑過來,“您為陛下立了如此大功,賞賜一定不會少的。”
齊露賽布布欠身笑道“還是貴屬勇猛,三天三夜便可從邊境奔襲至此。”他的回答毫無建設性,完全是露骨的吹捧,但是騎士團長恰塔仆似乎很高興“誠如您所言,陛下的軍隊自然要比科西嘉豬要勇猛,在王都他們能夠堅守三天也已經很不錯了。”
“如此說來倒是在下的過失了,在王都城耽擱了這麼久,在下實在為自己平庸的才智感到慚愧。”齊露賽布布冷眼看了城頭上血腥的殺戮,語氣有些不平了。
“團長真是說笑了,便是大王也對閣下您的意見采納有加,我們現在之所以能夠悠然地看著將士們在獲取戰鬥的果實,全賴團長向陛下進言要攻占王都的。”恰塔仆微笑著,但是話語中毒辣的語言一聽便知。齊露賽布布默不做聲,心中冷笑一聲這些草原上逐狗之徒除了辛辣的毒舌之外,他們還會什麼。聖馬力諾人的強盛在於軍隊,軍隊的強盛在於比其他教國勇猛,身材矮小、壯實的聖馬力諾人之所以能夠比科西嘉、科西嘉的戰士勇猛,是因為聖馬力諾人對戰爭財富的渴望。假如不攻占王都,那麼自己的軍隊恐怕到不了西索迪亞就要垮掉了,隻有在初戰中滿足了士兵的yu望,才能驅使他們繼續戰鬥。愚蠢之徒恐怕隻看到西索迪亞那金燦燦的皇冠,沒有看到通往西索迪亞一路上的荊棘。“看來勝利來得還是太容易了。”
“我想陛下下午應該會見你,團長,希望您能夠體諒下我們馬上健兒的想法,從這裡一直向西,把科西嘉的王太後擄來獻給陛下。”恰塔仆回頭看著城門的洞開,雙眼發出夜梟般陰芒,冷冷的語氣似乎在告訴齊露賽布布,下一次城門洞開是他們騎士為國王打開的西索迪亞大門。
如果國王陛下有這樣的想法,我就替您進言。齊露賽布布在心裡這麼說道,但是他對於恰塔仆的淺薄表示憤慨,隻是微微點點頭,並不去搭理他。
恰塔仆惡狠狠地瞪了齊露賽布布一眼,策馬跑回本陣去了。
齊露賽布布也驅使自己的戰馬跑到城門附近,士兵們看到自己的長官出現都翹首仰望;齊露賽布布露出自信的笑容,大聲喊道“進城去吧,該乾什麼乾什麼,不過在國王命令下達後,你們就要給我停手。趁現在,快點動手!”士兵們“呼”地一聲歡呼,,像一陣狂風一樣,朝著王都城席卷而去。興奮的狂歡在行動上立即化為熱烈的步伐;士兵們的雙眼仿佛都著了火,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那大門內的城市,好像王都城內連道路都是黃金鋪成似的。
齊露賽布布滿足地看著自己的士兵湧入城市,雖然自己不用動手,但是他也似乎看到自己眼前堆滿了黃金和珠寶。這個時候,下屬貝優妮塔來了,年輕人帶著勝利的喜悅,對自己的長輩說道“多虧了將軍的謀略,晚餐就可以在王都城裡進行了。”
“但願如此,貝優妮塔,你不進去嗎?”齊露賽布布奇怪地看著自己的下屬。
“呃……屬下對財富並沒有過多的奢望。”貝優妮塔的臉紅了一下,“實在慚愧,我原本以為國王會立即命令我們的士兵禁止燒殺……”
“真是孩子話!”齊露賽布布看著貝優妮塔的窘樣,解釋道“國王當然會命令安民,但是我們的士兵需要異國的財富來補充自己戰鬥所消耗的熱情啊!在國王命令到達前,一切行動就要看指揮官能不能體諒自己的士兵了。”
“屬下明白了。體諒自己的士兵……”貝優妮塔恭敬地點頭道。
就在兩人談話的時候,突然,天地間發出一陣尖利刺耳的呼嘯,天際原本烏黑的濃雲早已不見,替代它的是滿天的紅光。在呼嘯聲響起的時候,隻見天與地交界的地方劃出一道血紅的光芒,緊接著,大地顫動,戰馬嘶鳴,一片混亂。整個世界被籠罩在血紅的光芒之內,所有目睹這怪異現象的人都在心頭感到莫名的巨震。
貝優妮塔臉上驚恐萬狀,顫聲道“將軍,那是……”
齊露賽布布茫然不知所措,無奈地回望貝優妮塔,搖搖頭“不知道……”
在城頭上,被一群聖馬力諾人包圍的科西嘉巫師眼見天際出現異變,臉上決死的神情消失了,他雙目呆滯,絲毫不理漸漸逼近的敵人,望著遠處那紅芒閃過的地方,喃喃道“完了,完了,妖星乍現,大災難……”
科西嘉王希裡安菲托登基的第一年春天,三月八日,妖星乍現,費倫多行省陷落。
………………
科西嘉王希裡安菲托登基的第一年三月八日,費倫多行省完全地被北疆的聖馬力諾人占領,中年的聖馬力諾人從此爬上了自己執政的顛峰。在蟲鳴和星光下,聖馬力諾王懷抱著科西嘉的公主,登上了王都城頭,城池下,數萬名將兵高呼“萬歲”。
而這一刻,遠在西索迪亞的王宮卻進行這一場彆開生麵的祈福宴會。這裡沒有一絲戰爭的氣息,王都的敵人距離西索迪亞還很遠,即使用快馬也有不下十天的路程;齊齊·裳提·安諾多尼米騎士的死亡使王都的貴人們還能夠安逸地喝著美酒。原本晚上的宴會是慶祝國王生日的繼續,但是中午突然出現的異常天象震驚了王都的權貴們,索多瑪的侍者們不等國王召見,便急急入宮,慌裡慌張,不知所謂。宰相羅斯門德猜想老祭祀一定是塗了,於是便打發他走了,接著他自己向聖殿的智者請教了天象問題,但是卻吃了閉門羹。事情拖著就會給人以口實,在王都中並非隻有一種聲音,異見者比比皆是,於是宰相當機立斷,決定將晚上的生日會改為祈福會。政治人隻會看效果,宰相這樣處理很自然地安穩住人心,一小夥的不安立即消失地無影無蹤了。但是,幽閉在聖殿裡不肯見宰相的老巫師們,此刻卻膽戰心驚,因為那奇異的天象決不是小小的祈福會可以折消的,他們麵麵相覷,苦思冥想的時候,王宮中開始了歡宴。
這個祈福會不過是宮廷為了掩飾天象異變的借口,但是實際上它的意義遠不在那虛無飄渺的借口。宰相羅斯門德小心翼翼地端起白玉琢成的杯子,向王太後表示感謝,稱讚王太後的英明;畢竟,沒有處死賽利多納,讓宰相找到給國王落腳的台階,這一點就值得他心存感激。
“諸位都是科西嘉忠貞的臣子,伯爵的罪過並不是諸位的錯誤,請各位大人不必自責。另外,我已經向陛下說過了,我個人對伯爵並無任何冤仇。”王太後這麼表態之後,作為臣子自然不好再不知好歹地與當權者再一爭長短。
羅斯門德欠身道“太後陛下心胸確非臣下等所能及,微臣及百官在這裡恭祝太後和國王陛下安康長壽。”太後遮在麵紗裡的麵容微微一動,向年輕的國王說道“王兒,你不可以再對相父有任何怨懟了,相父日理萬機,並不是所有事情都應該付上責任。”
希裡安菲托頗為可憐地看著羅斯門德,嘴角露出很艱難的笑容,老大不情願地向宰相回應道“願如卿言。”小國王說完這對臣下象征性的原宥的話之後,王太後才伸手接過宰相的祝酒,撩起麵紗,禮節性地喝下一口。
君臣之間的誤解暫時解除之後,王太後顯然對自己兒子的表現很滿意,她朝殿內揮揮手,象征著科西嘉歌舞升平的宮廷舞蹈在大廳裡拉開序幕。科西嘉被譽為“舞蹈的故鄉”,即便是重視藝術勝於武力的科西嘉在舞蹈方麵也沒有能力與科西嘉一較長短。麵容嬌好的宮女踩著細碎的腳步,踏著曼妙的節拍,努力地尋找著自己的身段和音樂的完全的契合。這次跳的是東部費倫多的“飛翔舞”,十五個來自費倫多的舞姬長袖揮動,形成了一片靈動的雲彩,隨著空靈奇異的東部音樂,把觀眾的興趣完全吸引了。乍現乍隱的溫柔情緒從舞蹈中一點一點流淌出來,每個達官貴人的心頭都不儘湧起了粉紅色的思緒。
王太後看了一眼自己的兒子,年幼的國王不知道是對異性的毫無感知還是對藝術本身的缺乏興趣,耷拉著腦袋看地快要睡著了。王太後輕輕地籲了一口氣,等到歌舞完畢的時候,才用輕柔的聲音宣布道“這些舞女是費倫多的大人們送給陛下的,不過陛下年幼,還不到欣賞藝術的年齡,我現在代表陛下把她們送給列位臣工,希望大家不要推遲。王兒沒有意見吧?”希裡安菲托笑了一聲,答道“一切聽母後的。”
國王將自己的禁臠賞賜給臣下,這是科西嘉朝臣莫大的榮耀;參加宴會的十位肱股大臣都感激地趴在地上,不住磕頭謝恩。王太後看到大臣的作態也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列位臣工忠心為科西嘉服務,受一點賞賜是應該的。如果不能對臣子們做出一點報答,我們母子兩人坐在玉座也會不安穩的,不是嗎?”
羅斯門德首先表態“陛下聖明。”既然太後已經把禮物都送出去了,那麼過去的摩擦也就應該煙消雲散了,否則做臣子的倒是心胸更加狹小了。趁著王太後高興,儘力磨合君臣關係的時候,宰相進言道“微臣以為陛下年幼,不宜多近酒色,雖說是陛下的聖誕和朝廷的祈福會,但是微臣認為,有意義的表演也不止歌舞一種。”
王太後的被白紗遮住的眸子突然亮了起來,她瞧了自己兒子一眼,正如她剛才在歌舞期間擔心兒子著迷女色一樣,她認為宰相所言不差,便點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可憐的隻有懵懂的希裡安菲托,初為人君,即被懷疑有好色的傾向,對此根本毫無知覺的小孩,在後來回想起來覺得母親和相父真的是冤枉了自己。
“微臣在聖殿有一位可靠的朋友,他精通各種知識,善於施展法術,為人誠懇、友善。假如在宴會上有這麼一位智者為陛下和太後闡釋人生的快樂,學問的樂趣,那無論如何也比欣賞無止境的歌舞要好。”
“真的嗎?您這位朋友現在在哪裡?”王太後美妙的嗓音在大廳內回蕩,使得在宴會的每一人都有被磁力吸引的感覺。
“就在臣的家裡,他剛剛結束艾薩克的旅行,正在準備科西嘉的考察。”
“是一個旅行者?看來並不是安分的人啊,不知道他到底有什麼特長贏得您的推崇。”王太後微微一笑,“宰相大人,我很好奇,請問那位智者叫什麼名字呢?”
“伽羅曼托,陛下!”
“哦……”眾臣裡發出一陣唏噓之聲,王太後顯然注意到了群臣的表情,繼續問道“看來這位希茲先生很有知名度,列位臣工似乎對這個名字不是很陌生。”
沒有等羅斯門德繼續說下去,一個雄渾的聲音在殿內響起“諸臣之所以都對這個名字顯出興趣,那是因為這個名字本身就是大逆不道。”說話的人聲音剛落,王太後的眉頭就緊皺起來,羅斯門德轉向方才的發言者,平靜地問道“請問公爵大人,伽羅曼托這個名字如何大逆不道?”
被稱為公爵的是一位上了年紀的大臣,他一點也沒有慈祥的樣貌,花白發須中間的那張臉是異常的可怖,臉上除了男人彪捍的神情外,就是一道深深的刀劍傷痕從右眼一直劃到左臉頰。雖然已經有些年紀了,但是老公爵還是龍行虎步地站出自己的席位,對高高在上的兩位君上報以複雜的目光,接著轉過身子,直對著羅斯門德道“宰相大人是不是忘了四年之前,那個叫伽羅曼托的小子犯下的罪惡,他沒有經過我們卡蘭希勒家的允許,將我們卡蘭希勒家一頭奉為神物的巨牛殺死。陛下和太後都是信仰索多瑪如自己親長的仁者,如果遇到某個狂妄之徒破壞了兩位陛下的信仰之物,那麼請問陛下該如何處罪!”
“本宮並沒有什麼信仰之物,信仰索多瑪是發自內心的,即使再怎麼心愛之物,也不能與崇敬索多瑪的那個心相提並論。”王太後出乎意料地幫宰相說話,這次在群臣中引來了細碎的議論。都說宰相和王太後在帝師賽利多納伯爵的問題上鬨得很不愉快,難道全是假的?群臣正在疑惑的時候,羅斯門德笑道“卡蘭希勒公爵,假如巨牛衝入集市,衝撞行人,那麼它所造成的傷害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他忝列神物之位,是吧?”
“到底是怎麼回事?”國王發話了,小希裡此時以手支顎,煞有興趣地看著宰相,“相父,您說那個叫伽羅曼托的人把一頭牛殺死了,這不是很平常的事情嗎?我們每天都要吃牛肉。公爵大人,不過是一頭牛,怎麼能讓人犯下大逆不道的罪名呢。相父不是告訴我,科西嘉王法中最大一條才是大逆不道,那是連王者都不能寬恕的罪惡,但是伽羅曼托不過殺了一頭牛,無論如何不能歸入大逆不道的罪惡中。相父,是這樣的吧?”國王說完,笑了笑,國王的笑讓羅斯門德真的有點難做了,原本順著國王的意思,年輕的國王可能馬上赦免伽羅曼托的罪過,但是國王卻把得罪公爵的話交給了自己。宰相在心裡苦笑一下“誠如陛下所言,既然公爵大人已經說了,那麼這件事情就交給陛下裁斷,相信陛下的裁斷,公爵是會心服口服的。”皮球又一次被踢了回來,王太後不免有點責怪宰相的奸猾,但是自己的兒子明顯有偏袒伽羅曼托的言詞,希望隻是孩子話,不然被卡蘭希勒家嫉恨可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那好!”希裡安菲托站起來,童稚的臉上掛著笑容,似乎他是盤算好了的,有一種得意的神情,“現在差人把伽羅曼托先生請來吧。那麼我們趁著這個空隙來說說看伽羅曼托是否有罪過,如果有的話,那麼他一進來,公爵大人就可以將他繩之以法,不是嗎?”
“陛下英明!”公爵朝宰相不屑地瞧了一眼。
這個時候,國王開始審案子了“卡蘭希勒公爵?”
“微臣在!”公爵既不跪拜也不行禮,不冷不熱地回了一句。小國王正要發作的時候,他的母後將他按住,於是國王隻好繼續問道“您的那頭牛是神物嗎?”
“這是自然,在下先前就說過了。陛下真該好好學習一下如何記住臣下的話。”
“放肆……”王太後努力地保持著姿態,沒有把危險的話大聲罵出去。
國王坐直了身子,問道“那麼您為什麼把那頭牛奉為神牛呢,我想它不會在您出生之前就是神牛了吧?”童言無忌,卡蘭希勒公爵也沒有發作。老頭子將惱怒埋在心底,才大聲說道“巨牛被奉為神物那是五年前的事情,陛下當時還是……”羅斯門德惱怒地直頂撞了他一句“不用扯到陛下,陛下要比那頭牛尊貴無比。”卡蘭希勒公爵撇撇嘴,繼續說道“微臣遠征艾薩克回來的途中,斥候回報,有索多瑪的侍者坐在一頭牛上麵,擋住了微臣的回軍路線;微臣很詫異為什麼會有人如此大膽,於是前去親自探看。但是微臣看到的是一頭巨大的牛,一頭足有一根長矛高的牛。那位索多瑪的侍者告訴微臣,那是神主為了嘉獎臣下得勝回來,送給微臣的禮物。”
“那頭牛其實沒有立過任何功勞,不過是侍者送給公爵的禮物!”國王童稚的聲音突然提高了,“既然沒有立過任何功勞,即使再怎麼奇異,那也是一般的畜生,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