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生沒有一點責怪公主的意思,相反,小生很榮幸能和公主殿下談心……”
“隻是榮幸嗎?”公主抬起梨花帶雨的臉龐,“對不起,我又哭了,真是的……”
“也很高興……”
“沒有彆的了……”公主悄聲問道,“不過我還是要為父皇從前的錯誤向您道歉……”
“我……”甘露低頭向地下張望,臉紅紅的,說話也不似從前的流暢了。他迎上公主的目光,發現公主的眼神早就由冰涼轉也熱烈了。突然他像是豁出去似的,舒了一口氣,大聲道“現在,無論您怎麼看,小生以為一個勇敢的人,在愛情的鞭策下都會做出驚天的偉事,那麼,公主殿下,請您不要嫁給聖馬力諾王,小生……小生……”
“……”公主的表情立即變化了好多次,她內心的激動和雀躍不是用文字可以表述的,但是她還是保持著慣有的矜持。
“小生……小生發覺自己喜歡您了,對不起,太唐突了,不過小生真的勸您不要嫁給聖馬力諾王。您嫁給他,您會一生不快樂的!”
“有你這句話就夠了,甘露!”公主突然站起來,主動地抱著詩人,甘露一瞬間給懵住了,在他緊張地手無所措的時候,一記甜美的唇印貼在他臉頰上了,“記住,您是我唯一動心的男人,記住,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也許我們將來還有見麵的機會……”
淚水順著兩人緊緊相貼的臉滑下了,一滴一滴的落在石頭上。
“跟我走……”
“不要說這樣的傻話,這樣我們都會死的,科西嘉的百姓也會因為我而死的……”公主哽咽著,“像您昨天說的,人總是要活著,人總是因為活著才有快樂和悲傷,隻有活著忍受悲傷才能有機會去品嘗快樂啊。”
兩人分開,久久地看著對方,公主褪下自己脖頸上的項鏈,遞給甘露,“將來您要是找到自己的妻子,能不能用這個替我祝福她……”
甘露接過項鏈,放在手裡,還有公主身體的溫度,他低下頭“恐怕您會失望,我要親自給您戴上,我現在做不到的話,將來也要做到!”
“再見了……”公主像是害怕甘露追上一樣,掉頭就跑,她飛跑的路上,淚水像是晶瑩的星光一樣,在空氣中飛揚。
“公主殿下!”甘露呆立在湖邊,低頭看著手中還帶著餘溫的項鏈,第一次滴下屬於自己的眼淚。
五天後,科西嘉的公主正式成為聖馬力諾王的第四個王妃,夜晚在聖馬力諾王的王帳內,她默默地承受著一切肉體上精神上折磨,沒有悔恨,沒有責怪,隻是流乾了自己最後的眼淚。
………………
西索迪亞王宮中的歡宴因為伽羅曼托的加入顯得更加活潑和歡恰。希茲先生的魅力完全把眾人吸引了,無論是國王、王太後還是諸位大臣,都很愉快地看著他表演。就算是卡蘭希勒公爵,也不得不承認自己開始走眼了,“這個毛頭小子還是有兩刷子的!”他這麼跟身邊的內務尚書說,內務尚書是他忠誠的擁護者,也隨聲附和“口才真是不錯!”
“陛下,我現在表演這個法術有個條件,不知道陛下能不能答應?”伽羅曼托的表情有些狡黠,不過,希裡國王早就習慣這種眼神,國王“嘿嘿”一笑“希望希茲先生的問題不要太難了,假如連相父都答不出來,那我可要拒絕回答。”說完朝宰相看看,神情分明是“拜托了,故意裝不知道就是了,將來上課我一定聽話”。可惜,宰相大人似乎故意要看伽羅曼托出醜,對國王的暗示視而不見“希茲先生,你有好幾次吹牛說給小女表演節目,結果都失敗了,這次可不能重蹈覆轍啊,在陛下前麵失敗了,就算是陛下的朋友,我也要罰你!”
“小瞧人,看仔細了……”伽羅曼托閉上眼睛,開始集中精神,口中念念有詞“在我身邊的水元素啊,請聽從我的召喚,喚醒伊娃,去阻隔靈與肉的契約吧!”隻見咒語剛畢,在半空漂浮的水晶球就發出銀白色的亮光,這光芒像利劍一樣,朝四麵八方激射而出,在大家沒看清楚的時候,隻聽到“叮”一聲,光芒消失,紅色的地毯上,竟然矗立著一堵晶瑩剔透的,宛如天成的冰壁!
“哇——了不起,二階冰係法術,在我們科西嘉能學習到中檔次的冰係法術真是不容易。”眾臣中有熟練的魔法師,雖然老而彌辣,但是對於冰係魔法還是很陌生。整個科西嘉是信仰索多瑪的,而這個偉大的神是太陽神,科西嘉的法師從來隻是擅長火係法術,對冰係都是嗤之以鼻的。但是假如你會這方麵的才能,那與嗤之以鼻又是兩碼事情了。
“嗬嗬,陛下如果有冰窖,不妨找一個雕刻藝術家,把它利用起來。”伽羅曼托剛剛施展了一個魔法,卻不見絲毫的疲憊,這真是很難得,這個時候他有精力,所以就要國王履行諾言“陛下,微臣的問題很簡單,就是現在宰相大人一般規定陛下看多少書?”
“嗯……這個問題很簡單,相父一般隻規定我一天時間裡看半天的的書,現在看的是柞鳩的《諸王的統治》和蒙賽多的《統治的藝術》。前者是藝術,後者是技術,相父是這麼說的。”國王朝宰相擠擠眼,好像在擠兌他剛才的不仗義。
“那麼在下就做一個大膽的假設,希望陛下不要怪罪……”
“請說吧,我知道希茲先生又有什麼道理要告訴我!”國王有點期待了。
“讓陛下說中了,真是一點貨都不能在陛下前麵躲藏啊!”伽羅曼托笑了笑,“原本陛下每天隻是要兩本書,而且也不是全看完,要是陛下長大了,我想宰相大人就不會這麼仁慈吧。那個時候,陛下一天不是看十頁,二十頁,可能是上百頁,或許就是一本書,兩本書三本書要全看完,那怎麼辦,不看是不行的,看不完的相父也要責怪的?”
“既然是相父叫我看的,我可以叫相父抽空把大概意思說我聽,沒有必要每個細節都要看吧,而且有段時間,相父也是這麼做,像《塞古琉戰記》相父就像說故事一樣半個鐘點就完事了……”希裡有些不高興,可想而知,《塞古琉戰記》可是一本精彩紛呈的演義小說。
哲修穆對兩人揭他老底無可奈何,隻有苦笑地看著王太後,王太後莞爾一笑,也帶過去。
“陛下英明,多一個人看書就多一份工作,陛下每天看的書太多的時候,就要設置更多的官署來替陛下看書,不是嗎?等到一天看的書不計其數,有時候連聽每一本書的梗概的時間都沒有的時候,怎麼辦呢?”
希裡想了想,道“並不是每一本都是重要的,對於我來說,相父說了,關於統治藝術的書要多看,也就是,如果很多書要看,就先看重要的,不要緊的書向後推吧!”
“確實應該如此,於是這麼一來,緊急重要的問題都得到了解決,但一些小問題,總是因為每天都有重要的事情而無限期地退後,遲遲沒有解決,而且每天都有新的問題,不重要的內容不是會越來越多嗎?”
希裡看出希茲先生現在絕對不是單純地說看書了,不,他一開始就沒打算在教導我看書,而是借題發揮,知道了這一點之後,國王的應對就仔細多了“那可以叫相父差人去辦!”
伽羅曼托聽出國王已經明白了他的用意,也笑了,繼續追問道“差人去辦是好事情,有可能把積重難返的問題一舉解決,但是萬一辦差的人品行不端,或者能力不足,問題沒有得到解決,反而更加嚴重怎麼辦?”
“這個人代表這科西嘉王,他沒有力量辦好,既是他的失職也是我用人不當,我們都應該接受檢討,重新對事情進行評價,找個可以勝任的人。”
“能力強的人固然可以完美地完成任務,但是如果那是一個居心叵測的人怎麼辦,他利用問題來反對陛下,怎麼辦?”
“……”希裡一時語塞,他幼小的腦海裡還沒有被灌輸“背叛”這個詞,他想廷臣求救,但是廷臣似乎聽地入迷,很認真地思考這個問題的樣子。糟了,連大臣們都要思考,我怎麼知道呢,希茲先生的題目也未免太難了。
好在伽羅曼托並沒有要國王立即回答,他自己接下去說道“因此國家要是越龐大,負重就越大,走得也就越慢,如果不能把包裹適當弄輕些,甚至會勞垮而亡。八百年前的科西嘉傳說是被莫名其妙的力量摧毀,但是陛下請記住,就算首都被毀,人心如果還在的話,帝國永遠不會垮。因為帝國把權力都下放給了地方的邊臣,百姓隻知道自己領地的大人而不知道還有一個皇帝。原本那些權力是要給帝國分憂的,但最後卻被用來反對皇室……”
“我明白了!”國王高興地叫起來,露出欣慰的笑容,“權力必須集中在國王手中,從前相父也這麼說過,但是我沒注意……”說到這裡,希裡朝哲修穆不好意思地笑笑。
“在下前麵說過,一個人看完全部的書是不可能的,因此,在托人辦事的時候,一定要先甄彆這人的品性,如果能力超凡,品性惡劣,那麼將來也會禍害天下的。”伽羅曼托繼續說道,神情興奮,有些忘情,“即使把權力分散開去,也決不能把所以權力寄托在一個人身上,好比哲修穆大人隻管政務,而卡蘭希勒大公掌管軍事,所有分散開去的權力之間必須有互相製約的機製,嗯,說的有點難懂了,借一句古語吧‘野狼叼著鹿的孩子,鹿角頂著狼崽子。’”
“嗯,讓他們的利益不一致,是嗎,那麼就不會協同叛亂了。”
“正是如此,相互牽製之後的權力就會有製肘,那麼為了不給其他人以口實,他們會賣力地為陛下看書的,嗬嗬……”
就在群臣聽完開伽羅曼托的講演之後,和國王開懷一笑之時,宮門外似乎傳來了一點喧鬨。
“看,就在上麵,射下來……”
“笨蛋,那是陛下所在的宮殿,你瘋了,不要命了,全體瞄準,等那畜生飛開了就射擊!”
“長官,要不要知會一下陛下?”
“你自己問問自己有幾個腦袋,去送死啊,彆廢話,等那扁毛畜生一走就射擊!”
王太後皺了一下眉頭,轉眼看看卡蘭希勒公爵,因為宮衛軍就是他的屬下。
“嗬嗬……”卡蘭希勒公爵訕訕而笑,雖然他對當今的陛下和太後都不滿,但是現在的形勢畢竟對他不利,宮衛軍這麼不懂禮數,跑到群臣歡宴的宮殿前說“畜生”,這簡直是侮辱斯文,這個時候也隻有自己去頂罪,“微臣立即去看看,那些兔崽子一點也不知道規矩。”
卡蘭希勒公爵大步流星地朝宮門走去,看他如此精神,在座的人都難免發出感慨“這個老頭可是個燙手的山芋,有他在,穆薩王估計難以安寢。”
這時,外麵突然響起了一陣騷動,有細微的聲音在喊“快,那扁毛畜生向宮殿裡飛了!”
“該死的,在暗處把它射下來,彆讓屍體丟在宮門口!”
“簌簌……”羽箭稀疏地向半空飛去,那禿鷲乖巧地躲避那些毫無力道的射擊,它的眸子裡突然閃出宮殿裡躍動的火花,興奮地高聲鳴叫,閃電一般朝宮門飛去。
這個時候,卡蘭希勒公爵也走到宮門口。
“射擊!”宮衛軍的百夫長輕聲低吼,他身邊的數十把弓箭“梆”地射出利箭。
黑色的扁毛畜生也衝進了這光芒與死亡交織的宮殿門口。
………………
日夜不停地奔馳在科西嘉平原上的奇奇莫拉家兄妹和裡拉克騎士終於在第二天傍晚到達了首都西索迪亞所在省份帕甘行省的地界。好在這幾天天氣不錯,三人顧不得休息,想立即進城找一家旅館歇歇腳。在傍晚時分,科西嘉平原上總是會起一些霧靄,和清晨的霧靄一樣,嫋嫋冉冉,在夕陽餘暉的映射下,叫人有幾分心曠神怡。
“瞧瞧,哥哥,那塊雲,真的很像仙女的衣衫……”妹妹雖然在奔馳,但是對異地的景色流連不舍,可惜,哥哥顯然沒有這種心情“嗯,你見過仙女嗎,怎麼知道她們都穿這種衣服,那不是會給這種人看個精光!”孔斯指指後麵跟著的裡拉克。
“哥哥!”妹妹抗議道,粉拳打在他堅硬的皮甲上,一點也起不到教訓效果。
“孔斯!”裡拉克憤怒地抽了一下馬鞭,他指著孔斯,惡狠狠地說,“你這麼說會遭報應的,你……你一輩子都彆想當上騎士,一點修養都沒有,你……”
“開個玩笑,兩個年輕人現在倒是很一致啊!”
“那是那是,你是浪漫主義的公敵啊!”
“誰跟他一致,我才不認識他,如果仙女真的穿那衣服,他一定會偷看的!”沙奈朵毫不留情地把孔斯好不容易營造的效果給破壞掉了。
“彆,沙奈朵,千萬不要這麼說,如果你在旁邊,就算是仙女我也不會看一眼,相信我!”裡拉克好不容易逮著一個說話的機會,當然不會這麼輕易地放棄掉。
沙奈朵白了他一眼,嫌棄地說“我有什麼好看,你要是再敢色眯眯地亂看,信不信我扒了你的皮!”說完,也抽了一馬鞭,像遠離瘟疫一樣躲著裡拉克。
“啦啦啦……好事多磨,愛情原本就是苦樂參半……”孔斯竟然唱起了大詩人柞鳩的《戀愛中男女》,真是很難得啊。
“可惡!你這個愛情白癡,少在這裡用你的公鴨嗓子折磨人了,你看沙奈朵都跑掉了,快閉嘴吧,天上的鳥都快落下了。”裡拉克氣惱地抗議道。雖然他和沙奈朵見習過無數次愛情,但是,僅僅是見習,連實習都算不上,因此裡拉克喊“愛情白癡”的時候底氣也不足。
“你也給我閉嘴,討厭死了,兩隻公鴨!”沙奈朵回了一句。
“你看你,連我這個哥哥都被訓了,真可憐啊,今天罰你睡地板!”孔斯朝裡拉克說道,“下次你能不能機靈點,多好的機會啊!”後麵的話,孔斯用蚊子的聲響偷偷地傳到裡拉克耳朵裡。
裡拉克露出苦瓜臉,搖搖頭,但是口氣還是很堅定“哪怕一路我都睡地板,也要努力!”
三個人就這麼一路上打打笑笑才能克服疲勞,飛快地趕到帕甘行省。現在,密特拉從東邊的丘陵上爬起來了,看來沒半個鐘點就要入夜了,到那個時候可就要在野外宿營了。
“快點,我看見普朗克了,就在這條路的儘頭。沙奈朵!裡拉克少爺!”孔斯駕的一聲,衝一個土山丘衝下,朝官道奔去,“加把勁,不然就要睡在城牆外了!”
三騎人馬在夜幕下急衝衝地奔進普朗克大街原也不是什麼大事情,能騎馬的一定是老爺,既然是老爺,那麼守門的官員就一定會通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