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張碎紙片從刀鞘中飛出,跟著掉落,王連依還刀入鞘,右手如風一般搶過兩張紙片,隻見一張上麵寫著“銀龍飛鳳”另一張上麵寫著“視之如歸”。一個是刀的名字,一個是告訴他這是師父在他下山前贈與他的寶刀。
王連依本已收好情緒,這時又覺眼窩一熱,終於一狠心,將刀收好,師父的書信也小心的貼身藏了,拿起包裹,下山了。
天氣霧蒙蒙的,還下著小雨,王連依撐著傘,聽著細雨穿林的滴答聲,踏著輕快的步伐,向山下走去。
晚間時分,到了蘇州城中,正尋客棧休息,卻見一酒樓喧嘩,人聲鼎沸,登時起了興致。將傘略微抬高,抬頭看去,酒幌早已全濕,筆直的垂下,上書三個大字“五湖飄香”。
太湖也稱五湖,此處用五湖,一麵指太湖,因為這酒樓便在太湖湖畔,一麵也指五湖四海之五湖,有香飄萬裡,迎天下賓客之意。
王連依信步而來,早有店小二迎上道“客官可有預定?”王連依搖搖頭道“這還要預定?”店小二道“小店雅間有限,皆需要預定。若無預定,隻能坐在外麵。小的看客官氣度非凡,非富即貴,這外麵吵鬨,恐打擾了貴客。”
王連依笑道“你這小廝,忒會說話。我隻是正巧路過,看這裡人多,便駐足而來。堂食也無甚緊要。”店小二道“好嘞!小的給客官準備靠窗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到太湖的浩渺煙波。客官覺得如何?”
王連依道“這陰雨綿綿,天色又晚。如何能看?”店小二拍一下自己的腦袋道“哎呀,瞧我這豬腦子。那小的給客官安排靠裡的位子。”王連依略微遲疑道“還是靠窗吧。雖然無法清楚目睹太湖之姿,聽雨觀湖也是不錯。”
王連依跟著店小二來到二樓窗邊,不禁啞然失笑。這連綿細雨下了一整天,雖無大風。但小風不時吹過,雨水跟著飛入,半張桌子已是濕漉漉的。但店中人多,若將窗戶緊閉,必會十分悶熱。
店小二斜眼瞅王連依,忙道“小的這就把窗戶關上。”王連依擺擺手道“關上了如何欣賞太湖風景?”店小二臉色微微一變,王連依道“這裡也不錯。把桌子擦乾淨。有什麼菜先上些什麼。”
店小二如蒙大赦,忙道“好嘞!”快步跑走。
不多時,店小二便端了滿滿的一大桌子菜,有太湖著名的白魚、白蝦、銀魚,也有些簡單的蘿卜、青菜,還準備了一隻燒雞,配色、葷素均十分得當,隻看的人食指大動。最後又放下一壺酒道“這是小店自己釀的酒,比之那些名酒,有過之而無不及。客官可以嘗嘗。”
王連依道“放下吧。”店小二將酒放下,倒了一杯道“客官輕慢用。”快步離開。
王連依先嘗了嘗著名的白魚、白蝦,乃是用最普通的清蒸,隻加了少許醬油。肉質鮮嫩,回味無窮。跟著又嘗了幾口彆的小菜,嘖嘖稱讚。端起酒杯放在鼻尖,隻覺酒香撲鼻,確實不同凡響,輕啜一口,香氣滿溢。酒水順著嗓子滑入腹中,不但不覺的辛辣,反而暖洋洋的,說不出的舒坦,忍不住讚道“好酒。”
外麵雖然灰蒙蒙的,不時還有雨滴飛入。但見太湖水波洶湧,嘩嘩的水聲伴隨著沙沙的雨聲,似乎有種範仲淹在嶽陽樓上憂國憂民之感。
忽聽得樓下有人叫喊道“什麼人敢不讓大爺坐二樓?老子看他是活膩了。”隨即,聽到啪的一聲耳光,想是小二阻攔,被打了一個耳光。
那店小二招待客人有策略、有機謀,王連依心中甚喜。不過並不是所有人都有他這般好心,想是他的說辭得罪了客人,惹其生氣。
這時,一人起身來到樓梯間,大聲喊道“何人在此鬨事!敢擾我們公子的雅興。”樓下男人笑道“雅興,一個隻會掉書袋的書呆子有什麼雅興。”
樓上之人大怒道“何方賊子,膽大包天,連寧王府的人也敢得罪!”樓下之人叫道“寧王府了不起嗎?不過是個破落戶,也敢在此聒噪?”
王連依聽到此處,想來者不是初出茅廬的腦子愣頭青,就是紈絝不化的官宦子弟,忽然想到“自己不也是個初出茅廬的愣頭青嗎?”不禁啞然失笑。
寧王府乃是當年寧王朱宸濠的後人。正德十四年在南昌叛亂,被王陽明半月剿滅,寧王已在世上除名,隻是皇帝後來覺得寧王就此絕後,頗為不妥,保留了一個王位,但封邑全部被收,從南昌搬離,在太湖湖邊上找了個清雅之所,一來沒有違背太祖訓入京,二來離舊都南京甚近,都在皇帝的眼皮之下。平時隻留些日常用度,時不時的地方官員還來“拜會”,早已不是那個威風凜凜的王爺了。
王連依素聞寧王府行事低調,沒想到這麼多年了,還是擺脫不了王公貴族之戾氣。看來江湖傳聞也做不得真。
沒過多久,一個年輕人走到王連依隔壁桌的青年公子身邊道“公子,也不知是誰家姑娘,女扮男裝來鬨事,武功不怎麼樣,脾氣倒挺大,已被屬下打發了。”
那公子道“沒傷到她吧。”那人道“我怎會和一個小姑娘一般見識。”那公子點點頭,讓他坐下繼續吃酒。二人雖是主仆,卻也在一桌吃酒。
這時一個奴仆裝扮的年輕女子走上來,看到隔壁的公子,麵露喜色道“公子!”那公子讓她坐在自己對麵,說道“打探清楚了嗎?”那女子臉色微微一變,看到那那年輕男子,麵露慍色,但不敢在王爺麵前發作,道“公子,黑氏兄弟昨天確實去了枯葉林,不過很快就出來了,沒有和忠義幫起衝突。”
公子道“這倒是難得。”那少女道“他二人跟隨老爺久了,也不敢隨便亂來。”公子搖搖頭道“想來是鄧承峰把他們二人擊退了。”那少女道“他們武功高強,鄧承峰……”那公子擺擺手,示意她不要再說,自己說道“鄧承峰號稱君山以東第一高手,豈是浪得虛名,我們雖不常在江湖走動,也不要做井底之蛙。”那少女不再講話。